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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只是在跟她約飯。潘小園一個小小的哆嗦，但沒反對。

在這個世界經歷了這許多，她發現，自己原有的一些信念正在慢慢的適應新的現狀，比如陽穀縣那操蛋的法律和公義，有時候似乎確實不如一柄刀子靠得住。

&ldo;況且……我大哥不想讓你死，所以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到荒山野嶺裡去，免得他屍骨未寒，就讓我食言。&rdo;

潘小園立刻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亂搖手，語無倫次地道：&ldo;別別、不、不用……&rdo;武大臨終前是讓武松照顧她，還要附帶傳香火，生兒子！武大既逝，她悲傷歸悲傷，唯獨這句話差點被氣死！

仗著武松承諾了今天不殺她，那火氣一下子又躥出來了。

&ldo;你別過來！誰要你照料了！武二你聽著，我姓潘的有手有腳，用不著男人照顧！我也不是給你們家傳香火的！我才不會給你們武家生兒子！永遠也不會！&rdo;

武松神色一變，刷的起身，大步欺過來，幾乎是粗魯地把她拉過幾堵牆，拉到廟裡面。

&ldo;行了！我哥哥臨終神志不清，這話不算數！&rdo;他眼裡的憤怒幾乎滿溢，&ldo;可是你為什麼要在他身邊喊出來！&rdo;

潘小園一下子安靜了，掩住嘴。對武松而言，哥哥還沒走遠，能聽見。

入鄉隨俗。這下子她百分之二百的理虧，十分誠懇地閉嘴，囁嚅著道歉：&ldo;對不住，我，我可以出去再跟他保證一下……&rdo;

&ldo;不必了。&rdo;武松放開她，&ldo;我們馬上走。&rdo;

潘小園鬆口氣，又馬上睜大眼，&ldo;去哪兒？&rdo;忽然明白了，&ldo;去殺……西門慶？&rdo;

武松將包裹重新系好，瞟了她一眼，&ldo;怎麼了？&rdo;

&ldo;沒怎麼，只是……&rdo;

&ldo;怕了？&rdo;武松聽她語氣猶豫，倒也不奇怪。就他見過的芸芸眾生，聽到殺人還不怵的，別說女人家，就算是尋常男人，也沒幾個。

對方的回答卻有點不按常理：&ldo;誰怕了？只不過是想告訴你，他家的牆有兩丈高，一個朝南正門，東西兩個偏門。正門口都守著惡狗。另有幾十個保鏢看家護院，有幾個比你還高些。白天人多眼雜，最好趁著月黑風高。他家院子裡曲曲折折，到處都有下人走動，不過有一片水榭後面比較空。西門慶本人也有些功夫，我見過他踢人的架勢，是這‐‐麼著……&rdo;

攻略夠詳細了吧。潘小園覺得自己比武松還盼著那廝狗帶。

可武松卻只是動了動嘴角，搖搖頭。

&ldo;不，先去清河縣。&rdo;

第44章 祖宅

武松的所作所為，看似隨意任性，但當他真正開始實施一個計劃的時候，總是會讓人覺得，他已經在孃胎裡就已經從頭到尾打好了糙稿。

比如他宣佈了去清河縣的計劃，卻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居然開始磨蹭。在廟後井裡打來水，仔仔細細洗掉手上臉上的泥汙灰塵；又從行李裡找出一身灰撲撲的衣裳，換下了此前的衲紅繡襖，腰帶換成白麻布帶；脫了趕長路的皮靴，行李裡找出一雙帶紅邊的輕軟月白布鞋，紅綢子扯掉，換上。接著，在武大墓前拜了三拜。等最後一個頭磕完的時候，太陽下那棵古柏的影子恰好投向正北。

武松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