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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塔坍塌,到處都是潑雨般的滾石,我們無處可藏,只有大金鍊炸開的缺口才是唯一的逃生通道,空氣中瀰漫的石灰還在擴散,到處飄著,我跑得越急,呼吸也越發急促,吸了不少石灰粉在肺裡,感覺整個胸腔都快要燃燒了。
大家都是一個樣,邊跑邊咳嗽,嗆出了不少血,眼看那洞口盡在咫尺,我率先推了葛壯一把,讓他扛著陳芸先出去,轉身又要去抓二爺,可頭上一塊半人高的石板忽然炸裂,從牆壁中剝落罩向我的頭頂。
「當心!」二爺紅著眼珠子,瘋狂衝上前推我,我腳下踉蹌,後退了半米,剛好躲開那巨石,陷落的石板卻砸中了二爺的雙腳,他小腿齊根折斷,被死死壓在了石頭下面。
「二爺!」我大喊,蹲下去拽他,可石板太厚,至少好幾百斤的重量,死死壓著二爺,根本沒法動彈。
我拽了幾次都沒辦法將二爺拉出來,心中一狠,咬牙握住了工兵鏟,站起來對著二爺的雙腳就要鏟下去,壯士斷腕,這是唯一能保命的法子。
「不要,你快走!」倒在灰塵中的二爺把頭抬起來,五官都疼歪了,老臉上的皮皺成了樹根,他不知道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從牙縫中憋出一段話,
「帶著珠子離開,去、去找你爺爺……我不行了,就算砍了雙腳也活不了!」
我眼珠子都瞪紅了,將工兵鏟對著他身後比劃,說不行,我一定帶你出去!
二爺大聲罵我,說你特麼的虎啊,聽二爺的,快帶著珠子走,你要小心……小心姓楊的,他不是好人……
二爺幾乎是透支生命在跟我喊話,每說一個字,臉色就白了幾分,他的小腿被石頭砸穿了,白森森的幾截骨頭露在外面,身子趴在地上,卻用顫抖的手,從懷裡摸出一枚珠子,死死地塞進我手裡,「你聽話,快走!」
我視線模糊了,喃喃說道:「不應該的,不用這樣的……」說著,感覺冰冷的臉上有兩道潮濕的熱流,一直流到耳根後,癢癢的,癢得心痛。
嚴格意義上講,二爺是我的長輩,卻不算至親的人,可他卻在最後關頭捨棄自己,保全我的命,這讓我震撼到了,心中除了悲憤,更多的卻是感激。我死死反握著二爺不斷顫抖的雙手,說為什麼,你為什麼救我?
二爺聲音沙啞,努力抬了抬頭,他的雙眼是睜開的,可視線卻很渙散,好像根本看不到我在哪兒,另一隻手在空氣中無力地揮了揮,想要抓著我的臉,最終卻無力地垂下去,
「我……欠你爺爺一條命啊……還、現在還清了!」
這是二爺生命走向盡頭之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他就倒下了,腦袋重重地砸進了塵埃裡,黃沙瀰漫,更多的石灰粉蓋住了他的臉,我只能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後腦勺。
我眼淚好像斷線的珠子,所有一切都離我遠去,石灰、陷石、女屍,管他的,要來什麼都來吧,我心靈受到了極度的震撼,發瘋一樣地拽著二爺,託著他的胳膊往後蹬腿,想把人拽出來。
「小南瓜,你特孃的冷靜點!」背後有人在拽我,是葛壯,他丟下陳芸去而復返,雙手從我的腋下穿過,死死環著我的胸口,邊往後拉邊說二爺已經死了,你醒醒吧,走,快走哇,石塔要倒了!
我的口鼻中全是鹹腥,又苦又澀,不知道是眼淚還是石灰粉,又或者參雜了一些鮮血,我不知道,只覺得心口很疼,第一次有了一種親人離開的悲痛感。
二爺跟我很熟嗎?不熟,我們相處不到三天,下墓後東奔西跑,誰也沒空培養感情,甚至我一直覺得二爺心機很深,可能在算計我們,對他處處有著防備。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老頭,最終卻犧牲自己,替我爭取到了活下去的全力,我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呢?苦澀、麻木,心中有一萬句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