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第1/2 頁)
那日,父親破天荒地送給他一枚平安符,說是親自在薦福寺求來。
他喜出望外,愛不釋手地戴在身上,就連睡覺都捨不得摘下。
殊不知,那裡面放著致命的劇毒。
父親利用祖父對他的信任,以他為介,毫不留情地奪走了祖父的命。
「雖然打心底裡,他巴不得我跟祖父一起死,但那時候,傳言不只有我祖父會選擇侄兒為繼承人,也有人說,我祖父稱帝之後會越過兒子,直接讓我這個孫子即位。所以他將解藥下在食物中,讓我神不知鬼不覺地服下,否則我和祖父同時『染病而亡』,他必定無法洗脫嫌疑。」
「阿鳶,是我害死了祖父。我戴著有毒的平安符,與他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直到他病入膏肓,藥石罔效。」他看到時纓眼中的震驚,移開視線,「最後還是祖父覺察到端倪,告訴我是誰下的手。他攔住我,不讓我將平安符丟進火盆,他說一旦『那人』發現我已得知真相,我也活不成了。」
他還記得祖父粗糙的手掌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感覺,那雙素來沉穩的手,百步穿楊箭無虛發,而今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拉著他一個未滿十歲的孩童,彷彿已經耗盡了祖父所有的力氣。
祖父喘息著望向他,似是有無數話要對他講,但末了,只低聲道:「子清,你一定要活下去。」
尾音落下,一口黑血噴灑而出,祖父不省人事。
那竟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他牢記祖父叮囑,未曾在旁人面前表現出任何異常,後來,他放在衣袋裡的平安符莫名「丟失」,他還裝模作樣地帶著內侍們在梁王府找了大半日。
父親欲蓋彌彰地安慰幾句,送給他許多禮物,都是他以前夢寐以求、卻從未得到的東西。
但他卻棄置在一旁,不想多看哪怕是一眼。
「他冒天下之大不韙謀殺生父,坐穩江山,也再無法擺脫心病。每當看到我,他就會想起自己犯過的罪孽,我的存在便是提醒他,他是個大逆不道的偽君子。」
「但他不能殺我,他還需要蘇家為他南征北戰,掃清各地義軍。所以直到十年前,荊州那場戰事中,眼見勝利在望,他才默許某些人誣陷我外祖父,在蕩平江南最大的威脅之後,一箭雙鵰,將蘇家連根拔除。」
「蘇家不復存在,他終於可以對我下手,卻還要充當濫好人,名曰把我送去北疆『歷練』,實則讓我自生自滅。在他的計劃裡,如果我能意外死於戰場上,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可惜我得到崔將軍照拂,而且命太硬,一直活到十五六歲,還沒有半點要死的跡象。」
說到自己,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彷彿全然無關緊要,但提及崔將軍的名字,他靜默了一下,才緩緩道:「他在靈州安插了諸多眼線,那些人暗示過崔將軍無數次,勸他為陛下分憂,儘早除掉我這個罪臣之後、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可崔將軍沒有對我透露半個字,他或許還覺得,我若知曉,定會感到難過。崔將軍……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他一直把我當成孩子對待。」
「陛下恨極了他,世上怎會有如此冥頑不靈之徒?放著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不要,偏偏守著一個註定不得善終的皇子,簡直是愚不可及。他破例讓崔將軍鎮守靈州六年,但對方卻不為他所用,他開始後悔,懷疑崔將軍有不可告人的企圖,於是他令自己的走狗們在戰場上安排了一場『意外』,趁崔將軍筋疲力竭、殊無防備之際殺害他,對外卻偽造成他戰死的假象。」
「這些是我後來查明,倘若我一早知道,必定會讓崔將軍加以提防。阿鳶,我總是慢一步,害了祖父,又沒能救下崔將軍。」他微不可查地嘆出口氣,「崔將軍估計也想不到,世間怎會有人如此厭惡自己的骨肉。他一直以為,陛下是因蘇家之事耿耿於懷,還安慰我說虎毒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