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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淑妃,她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早些年,她是真心實意地將淑妃視作一位可敬的長輩,而今得知對方的本來面目,理智雖清醒,卻難免有些莫可名狀的悵然。
車駕轆轆而行,將長安恢弘的城門拋在身後。
她在這裡度過的十載光陰,充滿了謊言與欺騙,到最後,可信之人寥寥無幾。
好在這次離開京城,與夢境中淒涼的情形截然不同,她掛唸的人各有歸處,而她也擺脫了道貌岸然的未婚夫和貪得無厭的家族,奔赴一段全新的人生。
時纓收斂心緒,從酒罈中舀出桂花釀,灌進一隻青瓷小瓶,遞給慕濯:「殿下可以尋個機會讓大夫瞧瞧,裡面下的藥是否如我猜想。」
淑妃讓她路上喝,定是因為在宣華公主的陪嫁宮人中安插了眼下,她這裡一出事,那邊就能接到訊息,迅速派人回京復命。
如果她所料不假,只要當眾演一場戲,便可將對方搪塞過去,也證明慕瀟和時綺沒有告密。
慕濯接過,裝作交代事情撩開窗帷,交給騎馬伴駕在側的蕭將軍。
因事先有過安排,蕭將軍會意,不多時去而復返,假借回話,將大夫寫的字條送來。
——絕嗣藥。
時纓鬆了口氣:「幸而不是毒,否則我方才當眾『喝下』,非得在人前死一次才不至於穿幫。」
慕濯卻不似她神色輕鬆,他凝視字跡半晌,復而看向她:「阿鳶,你怎會猜中她要走這一步?」
此藥不至於奪命,但通常藥性猛烈,會留下終身難醫的後遺症。
他早知淑妃手段下作、陰險狠毒,卻仍有些心驚。
「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她一手帶大,深宮後宅中的事情殿下不知,我卻耳濡目染,瞭解甚多。」時纓輕嘆,「那裡的女子爭寵,不能直接取對方性命的時候,幾乎都會選擇在子嗣方面大做文章,因為這是她們飛上枝頭最有用的工具。她從未對我明言,我也鮮少惡意揣測她,但離開安國公府之後,我回憶她曾經說過的話,才發現她和衛王一樣,根本不是什麼善茬。這些年,後宮不知有多少人遭她毒手,陛下未必被蒙在鼓裡,但比起權勢滔天的孟家,幾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
說到此處,她自嘲一笑:「當初我也是糊塗至極,竟會相信衛王的鬼話,上樑不正下樑歪,陛下和淑妃娘娘尚且如此,他又能好到哪去?」
如今衛王吃了大虧,淑妃要為他出口惡氣,也只能給她下絕嗣藥。
一來是為報復,覺得她定會如尋常女子一般,因此痛不欲生,二來,或許是等著慕濯休棄她,讓她無處可去,給人看笑話。
但……
她突然想到什麼,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寂靜之中,慕濯忽然覆上她的手背,答非所問道:「阿鳶,以後你不必再考慮這些勾心鬥角的事,終此一生,我心中唯你一人,絕不會有旁的女子。」
時纓怔了怔,想提醒他這樁婚姻只是交易,但不知為何,卻沉默著沒有接茬。
半晌,她避重就輕道:「殿下不必跟他們比較,『上樑不正下樑歪』也並非適用於任何人,若不然,我便要把自己和舍妹都罵進去了。」
她怕他再繼續這個話題:「殿下與我講講靈州吧,作為回報,我可以與你說杭州。長路漫漫,總要想些辦法消磨時間。」
「好。」慕濯見她心存躲避,不願強迫她,便順水推舟答應她的提議。
但他卻清楚地看到她一剎那的慌神。
再等等吧,她必須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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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兩支車隊在驛站歇腳。
因空間有限,大多數人在外安營紮寨,只有岐王夫婦、宣華公主和一些近臣得以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