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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廢掉一隻手,還是衛王另娶,她都已經沒有感覺,但一想到時綺和母親,她心如刀割,自責鋪天蓋地湧來,山呼海嘯將她淹沒。
如果不是她,時綺不至於嫁給成安王世子,落得豆蔻年華香消玉殞的下場。
母親也不會接連失去兩個女兒,還被姨娘們怨恨。
為什麼?
慕濯為什麼一定要娶她?
理智知道時綺的死與他並無直接關聯,但諸事因他而起,她想像時綺萬念俱灰地將腰帶甩過房梁,想像母親憔悴不堪的面容,再也無法說服自己繼續與他共處一個屋簷下。
她在黑暗中清醒了一整晚。
他頭一次在她屋裡過夜,卻是靜坐一旁,陪她清醒了一整晚。
次日,她自請搬離,住進前朝遺留的一座高閣內。
立誓除非死亡,此生與他再不相見。
那之後,她置身九重樓閣,整日眺望長安和杭州的方向,經常從清晨枯坐到傍晚。
慕濯沒有再來打擾過她,但卻加派了不少武藝高強的女護衛,以防她出意外。
但對於時纓而言,是死是活都已經沒有區別。
她失去了父母家族,失去了唯一的親妹妹,失去了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她已一無所有。
九月十五,她的生辰,本該是皓月當空、明鏡高懸,但那一晚陰雲遮蔽,甚至不見半顆星子。
時纓在高臺上靜坐良久,身形瘦削,彷彿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就在她木然轉身回屋的一剎那,漆黑中驟然亮起點點星火,破開漫無邊際的夜色飛向天幕。
不計其數的孔明燈冉冉升起,匯聚成一片耀眼的暖色,時纓怔怔地望著眼前景象,青榆和丹桂驚訝難掩,護衛們也聚過來,借著漫天星火為她道賀。
一盞孔明燈被簷角掛住,有名年紀稍小、性情活潑的護衛自告奮勇上前,飛身將它取下,時纓看著她在百尺高閣邊沿挪騰轉移,不由得屏息凝神,直到她安然落地才鬆出口氣。
她接過已熄滅的燈盞,從中取出許願的字條。
只一看,不由怔住。
——願與阿鳶白首偕老,此生不離不棄。
阿鳶。
連她自己都快忘記這個名字,沒想到還有人記得。
「是岐王殿下的字跡。」一位年長的護衛道,「屬下見過殿下親筆所寫的文書,確認無疑。」
……居然是他嗎?
可他又是從何得知她曾經的小字?
鬼使神差地,時纓收起了紙條。
或許他只是記錯「鸞」字,但「阿鳶」二字讓她想到舅父,以及兒時曾經在杭州的歲月。
那是她十七年人生中最快樂的光陰。
一夜無夢,她很久都沒有睡得如此安寧。
次日,護衛帶來訊息,北夏有異動,岐王率軍迎戰,昨晚給她放完燈之後,已快馬加鞭離去。
時纓聽罷,只是點了點頭,但卻在內心補上了昨日未許的願望。
願大軍旗開得勝,他……和他們都能平安歸來。
興許是她生辰已過,上天沒有聽到她的心聲,前線經歷一場惡戰,雖然北夏騎兵遭受重創,至少十年內無法揮師南下,但朔方軍的傷亡也不計其數,慕濯雖死裡逃生,卻命懸一線。
顧將軍親自來到閣樓,跪著請求道:「阿鸞……王妃娘娘,殿下心中最在意的人就是您,最放不下的也是您,這次北夏重兵壓境,臨行前,殿下囑咐微臣,倘若他不幸戰死沙場,便放您離開,從此天遼地闊,再沒有什麼能困住您。他還說,您本該是天際翱翔的飛鳥,他自以為將您救出牢籠,殊不知又親手為您套上枷鎖,終此一生,是他對不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