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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裴和淵伸手拔了拔束帳的穗子,聽著那叮鈴鈴的聲響,唇角微彎著,倏地將個垂鈴扯脫帳鉤後,大掌包著那鈴低低笑了一聲道:「我都醒了,她還如何能睡得著?」
……
片刻後,寧靜院落。
席羽本不欲去夜擾裴絮春,可裴和淵那話出口後,他卻如同受了蠱惑一般,鬼使神差地挪了腳,隨著裴和淵來了這居院。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低燒不斷的裴絮春,此刻卻當真沒有在睡。
院落的敞亭之中,裴絮春將兩臂擱在石桌之上,頭低低垂著,成了一幅清夜捫心之影。
「絮春小姐。」席羽忙步上前:「這樣晚了,你怎麼還在外頭?當心著涼。」
聽得喚聲,裴絮春緩緩抬起了頭。可看向一臉關切的席羽,她眼中卻空茫茫的,如同對著個不熟識的生人。
席羽心中發急,生怕她受寒染病,急忙奔入內室去給裴絮春取披衫。
院中衣袍窸窣,英岸身影步近,沉金冷玉般的聲音響起道:「二姐。」
裴絮春扭過頭,抬目對上幽靜沉寂的一雙眸,不過須臾,她臉上怔忪的神情便開始隱匿,視線逐漸清澄。
她抖索著蒼白的唇,用幹灼的嗓子喚了聲:「淵兒?」
裴和淵輕淺一笑,淡聲道:「躺了四年。二姐,到底我的身世嚇到你了?抑或重生這事,讓你一時難以接受?」
頃刻間,裴絮春被這話給攫住心神。彷彿被一把利刃不偏不倚捅入心腔,撬開熬頓甚久的隔世驚悸。
而裴和淵,則如捕鼠的貓兒靜靜立著,眼也不錯地直視著她,眸中明明無有逼壓之色,卻令裴絮春掌心隱隱發燙,甚至冒了些津津細汗。
正逢席羽取了披衫出來,裴和淵立直身板,朝他挑眉:「願不願聽聽我的身世?」
「什麼身世?」席羽腳下一頓,滿臉懵愕。
長睫掩起漆黑雙目,裴和淵的聲音毫無起伏道:「那便要勞二姐,開這金口了。」
心尖猛地一縮,脊背躥起颼颼涼意,舌根彷彿浸了黃膽汁,裴絮春整個人如坍架般木坐原地,雙腿如灌冷鉛,沉得立也立不起身。
明明眼前人一身清暉染袂,立如披月扶霜,端的是個氣韻清和的郎君,
可這個人,便是她所有恐懼的源頭。
她知曉這幅皮囊之下,是怎樣扭曲且割裂的魂靈。
……
殘星疲倦,雲絲擾著月光。
石桌旁三人對坐,一人好整以暇,一人垂目咬唇,而好半晌後,消化了所聞之事的席羽才喃聲:「所以,所以當年老伯爺送裴皇后回大虞,路經江州時遇那水災,又逢裴皇后早產,便借宿產婆之家,結果被那接生的婆子把孩子給換了?」
裴絮春艱難地點了點頭。
縱是時隔經年,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頭一回見到這個弟弟時的場景。
四肢瘦如枯柴,兩肩瑟縮不安,目中幾多惶恐,幾多渴羨,與這高門華堂又有幾多格格不入。
而明明,他才是至有貴氣的那個。
和淵,日落棲止之處,便是虞淵。
雨夜的偷龍轉鳳,鄉野母女的一時私心,卻讓真正的天家貴胄自此水深火熱,一步步地,走向深淵。
一旁,席羽忽疑惑地問:「可老伯爺為何不直接把他領回大虞?反要轉上這麼一道,認作自己的兒子?」
這問,由裴和淵代答道:「因為那時,孟澈升正因借兵之事,在大琮為質。」
他口中說著話,雙目亦不曾忽略裴絮春陡然發作的寒顫,以及那逐漸收緊的指節。
所謂質子,性命便是攥在旁人手中的,隨時有可能因為兩國交戰或是背盟而死。裴老伯爺不願讓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