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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摸到他腰後掛著的手槍套,被謝騖清兜住腰,向後仰去。她再直身,迎上他背對著燈光的臉,還有那雙漆黑的眼。
「沒想到,謝教員探戈跳得如此好。」
「在歐洲學的,」他耳語,「本以為用處不大。」
「我在南洋學的,」她說,「跟著哥哥,和那些外交官太太們一起學的。」
謝騖清意外沉默,恰好一曲結束。
鄭渡派人臨時電話,邀請了不少名媛小姐參加保定同學會的舞會。
燈影裡,一對新人很快消失無蹤。
他們讓轎車停在新街口南大街,難得於夜色裡,沿大街往衚衕口走。
何未想挽他的手臂,被謝騖清先一步拉住手,在身後警衛和轎車司機的注視下,拉著她這個穿著高跟鞋和長裙的富貴小姐,拐進了無燈照明的衚衕。
借著月光,謝騖清為她用腳踢開碎石子,和提著一桶井水的年輕小夥子錯身而過:「你猜這條路能不能到百花深處?」
她打量四處:「說不準的。」
深夜走在陌生的小衚衕,時不時路過敞開的老舊木門,被燈照到了,何未竟有種做賊的心虛感。此處一個院子連著院子,鄰居們都是老相識,深夜難得有陌生人出現,還是一對手拉手的男女……她瞥謝騖清的軍靴和軍褲,只怕他被人當成東北軍的新軍閥,嚇到住在院子裡的老實人。
他的步伐不緊不慢,軍靴的馬刺時不時發出金屬撞擊聲,在細窄的衚衕裡格外明顯。如此冷的天氣,他從下車就沒穿軍裝,外套搭在手腕上,逕自往前走。
約莫十幾分鐘後,他們兜兜轉轉繞到了護國寺。
此處廟宇多難,經歷數次火災後,大殿荒廢多年,卻成了一處休閒的好去處。
做小買賣的人抓緊入冬前的夜市,手臂上掛著二十幾串山楂串,遊走在看街頭表演的人群前,對站在木料垛上的孩子們兜售著手裡的紅山楂。
售賣小人書的攤位旁,攤主兜著手,吆喝著要收攤,趕走圍攏的看客。
人多熱鬧,大家只顧得上擠出一條路,沒人留意到他們。
「買份報看?」他問。
「這裡買?不方便的,」她於吵鬧中湊到他耳旁說,「你想看什麼報紙,等一會兒回去,我打電話讓人從公司送過來。我們每日報紙都買最新的,比這裡的全。」
謝騖清似要堅持,四處找尋賣報人。
罷了,今日他高興,由他來吧。何未也幫著他找。
一束小煙花躥到腳前,何未險些被火星燒到裙角。謝騖清摟著她到身前,雙臂圍攏著,護她避讓到一旁,避讓到說書人的攤位前,正好見到個賣報小童立在那,墊著腳樂呵呵聽說書。大家笑,小童也笑。
「在這裡等我。」謝騖清拉她到一旁,讓她古樹下等。
何未望著他,見他走向那個賣報小童,沒多會兒,從軍褲口袋裡掏出銀元,三兩句後,竟拎著人家的布包回來了。
「你都買了?」她驚訝問。
「我問他要奉天的報紙,他說不好找,」謝騖清答,「倒不如都買下來,慢慢找。」
何未總覺其中有蹊蹺,從他開始找賣報人,就哪裡怪怪的。
謝騖清把軍裝外衣披在她肩頭,開啟那個布包,慢條斯理地翻找著。何未見他撥開了幾份,見到《東三省公報》,抽出來:「是這個嗎?」
何未把報紙翻過來,正見到頭版,上邊刊登著的照片,正是那日從照相館拿到的合照。
她一下子靜住了。
「如今只有這一份,」謝騖清在說書人的吆喝,還有周邊人的鼓掌叫好裡,對她說,「等天下太平日,謝騖清一定補上答應二小姐的。京津滬報紙,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