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澤 二(第1/2 頁)
邊盛揹著手在車站外等待,李家三兒子也在一邊跟著,他手裡舉著牌兒牌兒,上面寫著邊澤和鬱姝寧的名字。
李三兒搔著頭,傍晚的天還是非常非常熱的,他用膠皮鞋搓著水泥地,“阿叔,看見人沒有?”
“你眼神比我好,應該你多看著!”邊盛語氣總是不高興,“我都老成什麼鬼樣子,你多看著點。”
李三兒沒說什麼,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邊盛猛地就迎了上去,邊澤夫婦出站了,李三兒急忙跟在老頭身後,“老阿叔,你眼睛比我亮多了!”
邊盛猛地走到邊澤他們跟前,李三兒拖著招呼牌跟在後面,老頭不說話,邊澤一身包袱,就像大烏龜似的也不說話,兩個男人,父子,不說話,眼對眼,邊澤比老頭略高一些,假如是平視的話,邊澤很輕易能看到父親的抬頭紋和若隱若現的頭皮。
車站髒兮兮,塵土飛揚,天很熱,人很多,太陽要落山了,天色還挺亮,父子相見。邊澤感覺很多東西都在朝四面八方湧過來,他不知道說什麼,他相信父親也不會知道說什麼的。
鬱姝寧馬上打斷這份無言的沉默,她是沒看出來這對父子的微表情,兩塊兒石頭相遇,不用妄想能撞出火星來叫人看清楚。
“阿爹。”鬱姝寧微笑著,“我們回來看你來了。”
邊盛上下嘴唇搓了搓,乾裂的唇皮摩擦發出沙沙聲,他是欲言又止的,指著鬱姝寧懷裡的襁褓。
“這是你孫子,阿爹你看看。”
老頭接過小娃娃,端詳了一會兒,就像是枯樹捧著青蘋果,“挺好看的。是我家的種。”
“阿爹年輕時候也很帥啊。”鬱姝寧大笑。
邊盛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是廢話,我年輕時候可好看了。”
鬱姝寧又笑,邊澤也在一旁笑起來,不過當他爹的目光掃過他的時候,他馬上收聲。
李三兒跑來打招呼,“澤子哥,阿嫂,回來了,走走走,回家去,老阿嬸在給你們做飯了嘞!”
邊澤上前握住李三兒的手,他其實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是誰,不過他準備了一些送人的禮物,滿滿當當,裝了一拉桿箱,他試著就地開啟的,手忙腳亂的樣子讓人發笑。“行了行了,先回家先回家。”
這是夏季的尾聲,在夕照所在的地平線,邊澤看到了故鄉,故鄉的某個黃昏,就像他當初數十次看到的景象。只是他不記得夏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和父親走在前頭,李三兒替他分擔了行李,這叫他舒服了很多。鬱姝寧被一些好事的婦女們圍住,她們聊起來,又聊起來,女人好像說不完閒話似的,她落在身後了。
李三兒快步望著邊澤的家跑去,他高呼著,“澤子哥回來了!邊澤哥回來了!老阿嬸!你兒子回來了!”他的目光從邊家門前清亮的小河,河邊菜圃,還有門前的刺槐樹一掃而過,它們很平平無奇,不過是村裡這戶人家的一個標誌性的裝飾。
他的聲音打進庭院去,傳到廚房,裡面有一聲中氣十足的應和,“曉得嘞!喊鬼喊!我耳朵聾了怎麼?阿三!你來,灶頭開著,你看著點兒。”
“哇,就叫我忙啊,有沒有獎勵啊?”
“留下吃飯。”廚房裡閃出一個胖胖的老婦女,伸手把髒兮兮的布圍裙扯下來,砸給李三兒,“東西都放地上,我看看我兒子在哪兒。”
邊盛父子老遠就聽到那喊聲了,那是他們家裡的主婦同志,也是邊寧的祖母,大名俞喜德就是了。
邊澤在家門旁踟躕了一下,他看到門前的小溪的池塘,池塘邊菜圃裡有一些應季的菜蔬,還有一塊兒水田裡種著茭白,茭白的葉子又長又寬,高高挺立著,茭白田裡若躲著人那是看不清的,邊澤記得以前那裡種的是水稻。門前刺槐樹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