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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東灣死40人傷13人,一開始不是死了40人,而是死了36個。還有四個是在送到醫院之後沒搶救過來,那時候我就在醫院採訪,跟那些人的家屬們在一起,一起聽到他們死去的訊息。」
他跪在地上收拾著箱子,脊背隱沒在寬大的羊毛衫中,顯得格外單薄。他說話帶著些鼻音,但聲線始終是平穩的。
「楚老師,做個好人,怎麼就這麼難呢?」
箱子再大也有裝滿的一刻。盛時恍惚地想起,莊晏好幾次勸他把書都倒騰到書房裡去,「那麼大個書櫃不夠你放啊?」
幸虧自己沒聽他的,買東西一直很剋制,大概等的就是這一天吧,既然要走,自然是東西越少越好。
差一點就覺得,東西真得要放到這個家的客廳、主臥、書房去了呢。
只是可惜了那些書,買的時候千挑萬選,還是沒法全帶走了,就像當初在花城一樣。
四月相識,六月第一次住在這間臥室裡,八月底在一起,到今日,也不過就十個多月,連一年都不到,怎麼就好像過了半輩子呢?
「你知道嗎,在花城時,我買過一本莊晏的攝影集,當時我就想像過,這個攝影師他長什麼樣子。我沒想到會在京城遇到他,我真得很努力、很努力地去試圖疏遠他,抵抗他了。但是我做不到。」
盛時把出國的材料攤在箱子上,一份份檢查,「我跟清遠決裂的時候,曾以為自己是因為正義,因為原則底線而決裂。但到了莊晏這兒,我發現我沒法跟他決裂,我不恨他。因為愛他,所以沒法責備他——所以或許當時我只是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愛清遠吧。我以為自己是為了原則而捨棄了愛情,其實我才是那個既背叛了愛情,又背叛了原則的人。」
他拉上箱子的拉鏈。
離開花城,來到京城,又離開京城,始終就這麼一個箱子,裝著他的全部身家。
父母離開了他,老師離開了他,他曾憎恨過命運的不公,也曾兩度以為命運對自己還算眷顧,至少在塵世上留有一個角落讓他休憩,給他一個人依靠,但最終不過都是妄念。
命運從來沒有垂憐他,給了他的再收回,還不如當時就不給。
他站起來,從紙巾盒裡抽了紙巾擤了兩下,丟在垃圾袋裡。最後開啟錢夾,抽出莊晏的工資卡,放在桌上。
「莊晏要是一時轉不過彎兒來,楚老師你多勸勸他。我跟他好一場,不遺憾,也不怨恨。」
「盛時。」楚雲帆突然哽咽,她上前一步,從背後輕輕擁抱住了他。
「這次別拉黑我了。等有天你想回來,還想找莊晏,還想找我,至少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
「嗯。」
空姐第二次過來提醒他關機,盛時應著,點開飛航模式,遲遲沒有劃過。
如果莊晏這時候突然打來電話,他會不顧一切地要求下飛機嗎?會大鬧機艙嗎?會強行開救生門嗎——好像這樣是要被拘留的對吧?
飛機開始滑行,空姐第三次來提醒他。盛時抱歉地笑了笑,劃了飛航模式。莊晏怎麼會給他打電話呢?莊晏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了。
莊晏選擇了保護家人——這無可厚非,莊晏只是,放棄他了。
他茫然地戴上耳機點開歌單。
就在這花好月圓夜,兩心相愛心相悅——不好;無聊爆炸的時間,希望你帶我去公園——不好;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還是不好。
機身抖動著衝上雲霄,耳邊有嘈雜的轟鳴,還有耳機裡隱約傳出來的音樂:
「飛機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
2018年3月4號,農曆正月十七,首都國際機場。
莊晏一下飛機提著箱子就往外跑。司機早就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