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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空的話還未說完,周圍的驚惶議論之聲便越發大了,直到再也止不住。
「貧僧有愧,不敢當大師之名,只願坐化之後佛祖責罰,不敢推拒半分。」釋空像是聽不到四周的雜音,直到讀完,將手書小心合上,才雙手合十,朝眾人打了個佛號。
今日,註定是能記載於後世史書,引得無數評判的一天。
元安二十年浴佛日,唸完手書後,在玄明大師關門大弟子釋空的帶領之下,全院整整三百八十一僧人下了山,一步一誦經,一步一步走至皇城,將手書及證據交由大理寺。
眾目睽睽之下,因山泉寺的超脫地位,大理寺卿不敢將之逮捕,更不敢加以查證,立刻上報。
皇宮之內,景仁帝接到訊息,驚怒之後便是困惘,幾乎不能思考,猛得站起卻踉蹌了一下,用力抓緊身旁扶著他的袁公公的衣服,聲音沙啞,用僅剩的清明開口道:「立刻派人控制住懿貴妃和長公主,傳召大理寺卿和領頭的僧人,快去!」
袁公公渾身一震,而後連忙領命而去。
景仁帝呆坐著,一瞬間竟有天旋地轉之感,腦子裡閃過諸多念頭,卻都是不敢置信。
釋空進殿的時候,景仁帝外表上已經恢復如常,坐於龍椅之上,聲音帶著怒意:「你就是玄明的弟子?」
「阿彌陀佛,貧僧參見皇上,」釋空面容沉靜,不見絲毫驚慌之意,「當日那名宮婦已在殿外等候,住持、皇后手書,懿貴妃書信皆在於此,還請聖上過目。」
景仁帝看著呈上的手書書信,額上青筋暴起。
這證據環環相扣,從懿貴妃意圖買通穩婆「狸貓換太子」的親筆書信,到皇后察出不對留下手書託付遺孤,人證、物證樣樣俱全,滴水不漏,論誰看了都會信了去。
——若他不是那真正的幕後黑手,想必也會深信不疑。
可景仁帝卻就是那幕後真兇,此時氣得幾乎要生生嘔出一口鮮血來,卻硬是說不得半分。
只因浴佛之日眾目睽睽之下此事曝出,太子被廢,皇嗣凋零,只留下一個四皇子還殘了腿,三百僧人入城請命,又證據確鑿,全天下人還有朝臣都在看著,哪怕是他,也不能隨意糊弄了去。
釋空垂目,面上仍舊是無悲無喜的僧人模樣,聲音卻含著隱諱的諷意:「聖上遭人隱瞞,錯認親子一十九年,實乃憾事。」
景仁帝只覺得心中像是有塊巨石壓著,直讓他喘不過氣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開口道:「傳長公主和懿貴妃——」
他話還未說完,袁公公驚慌跑入殿內,重重跪在地上,嗓音高昂地近乎破碎:「皇上!皇上!武安侯府傳來訊息,長公主一尺白綾——自縊了!只留下書信一封,交由陛下。」
景仁帝終於跌坐在座,眼前發黑,難以喘息,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
這種時候以白綾自縊,幾乎要將「畏罪自殺」四個字彰顯得淋漓盡致,當然也知道那書信上寫著的必然是些認罪的話,他只覺得雙耳轟鳴,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
釋空垂首:「阿彌陀佛,皇子正在山泉寺內等候召見。」
景仁帝盯著他,像是想從中看出些什麼,卻終是一無所獲,最後只能道:「傳。」
已經到了正午,太陽越發明亮,直直地照亮人間,像是要穿透這世間的一切邪穢。
山泉寺禪房之內,賀搖清一身僧袍,束著尋常男子的發冠,身姿挺拔俊逸。
他看著鏡內的自己,半晌勾了勾唇。
而武安侯府凌安苑內,把自己關在房內的謝凌與終於開啟了房門,在謝夫人擔憂的目光及通紅的眼眶之下,抱著懷裡自縊死去的亡妻,輕柔地放入了棺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