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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淳飛快撿起那張照片,看著上邊俊朗的男人,笑著對母親道:「媽媽,原來爸爸長這個樣子。」
蟬箬聽了難免覺得自己與尤靖太過失職,方才的驚訝與些微牴觸此刻化作一種微小的安慰。
他回來也好,至少尤淳能多見見自己的父親,不至於再向別的孩子去尋求父親的完整模樣。
懷著這種心情,尤靖回來的那一日,蟬箬帶尤淳去岸邊給他接風。她原本心情平平,奈何尤淳興奮得有些手舞足蹈,弄得她的心緒也湧起幾分波瀾。
船到港的時間比預計遲了許多,最喜歡夏天的尤淳都在炎熱的溫度中曬化了,縱使有僕人在一旁打傘,還是蔫蔫地靠在母親腿旁。
就連蟬箬都有些倦倦睡意,船才靠岸。
尤靖不是一人回來的,他身旁還有一對男女與他作伴。那對男女相貌有些相似,不知是有幾分相親的血緣還是純屬巧合,身上的服飾亦都西化,還頗昂貴,一看便是不差錢的主。
男人先提著行李下了船,目光在岸邊環視了一週,既像是在尋找來接他們的人,又像是在懷念這熱鬧的,響著各式鄉音的口岸。
尤靖跟著他下了船,回身對上正好要下船的年輕女人,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她的行李,又往前走去,親切而不逾矩。
女人動作一頓,尚來不及伸出手要他搭上一把,一時沒忍住,咬著唇露出些帶著嬌嗔的怨懟來。
與她容貌相仿的男人,看夠了岸邊的景觀,終於想起來後頭還有個人,回身朝她伸出手。年輕女人有些失望地瞪了尤靖背影一眼,方才就著男人的手下了船。
蟬箬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有些微妙。既感慨於尤靖的招蜂引蝶,又因自己還佔著他妻子這個位置而疑惑自己是否該拿出些正室的威嚴。
其實蟬箬不介意同尤靖離婚,畢竟如今離婚也不算多見不得人的事,甚至還隱隱成了風潮,她向來老土,若能偶爾追趕一回潮流,感覺倒也不壞,只是苦惱要如何向尤淳交代。
思及此處,她再細想剛剛幾個眼神間發生的事,不禁暗暗揣測,對那摩登女郎的心思,尤靖應當心中有數。而他的對策也微妙,既不推開人,也不稱了人意。像是有所求,卻又自恃身份,不願將自己再賣一回,便只遠遠吊著。
這麼一想,蟬箬又覺那頭髮卷卷的紅唇女郎有些可憐,只以她的身份立場,怎麼提示她都不適當,反倒容易適得其反。
她微微失神時,尤淳已經認出記憶中只在照片裡見過的父親,來了精神,躍躍欲試地想要衝上去。
蟬箬回過神來,鬆開了尤淳的手,鼓勵一般拍了拍她的背。尤淳扭捏了片刻,最終還是沖了上去。
五六歲的孩子,跑起來像顆小炮彈,還是有些份量的。
尤靖遠遠看見她,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眼神往稍遠的地方一瞟,便看見了有人穿著寬鬆舊旗袍,婷婷裊裊地站在那裡,勝過滿城姝色。
蟬箬很聰明,他知道的。
她知道他沒那麼喜歡她,也知道他知道。
同樣地,他知道她沒有那麼在意他,也知道她知道。
這話說起來像個繞口令。他還來不及看清闊別已久的蟬箬此刻面上神色,便已經不得不放下雙手中的行李箱,騰出手來接住面前這個面生的小姑娘。
「爸爸。」
她伏在他肩頭快樂地喊他。
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在她還不記事的時候也回來看過她一回,但她始終只在他腦海里佔據了極其微小的一塊地方。
大部分時候,他只想著課業、人脈、局勢與出人頭地。只有偶爾,難得的閒暇,他會想一想自己並不能完全看懂的妻子,順帶想起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