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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 她剛從山裡回來,面板很有些粗糙,手上甚至有細小的傷痕,面板較大家略略有些黑……五官雖然姣好,在山裡還能算好看,但在大家普遍都挺白、挺細皮嫩肉的城裡,便也好看得不突出了。甚至因為大家都喜歡白皙的肌膚,她知道自己在大家眼裡是有點醜的。
她們問她的話,總讓她想起她剛進家門時的那個黑腳印,想起本來因為找回她而悲喜交加的母親微皺的眉宇,想起堂弟堂妹說的那一句——她真髒。
她想,自己是有些被嫌棄的。
她不想讓同學也嫌棄她,便不願意吐露出自己的來歷。
可沒多久。
班上有一個女孩子父母和阮糖家有往來,她知道阮糖家的底細,便告訴班上的同學,阮糖曾經被拐賣過,最近才被找回來。
於是,大家便都像是看西洋鏡一樣看她,總是用或同情或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問她在山裡的生活,總喜歡對她說——
「你真可憐。」
「你好可憐啊!」
「你也太可憐了吧?」
……
阮糖總是倔強地抿著唇,即便受傷也挺直了她的脊樑,一遍又一遍地和人強調:「我不需要同情。」
但,她總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哎呀,我們都是好意,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嘛!我們和山裡的那些小孩兒可不一樣。」
於是,阮糖就只剩下了沉默。
那段時間,她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在家裡。她父母每天都會讓保姆把她洗乾淨。——雖然他們也是好意,但用「洗乾淨」這個詞,總讓她很受傷,好像她很髒、永遠洗不乾淨似的。
她的媽媽管她的衣食住行,會給她買衣服和零食。衣服都是小孩子的時興款式,可她從來不敢穿,因為她的弟弟妹妹總是很鄙夷地說——乞丐披龍袍也成不了皇帝,烏鴉插上羽毛也變不了白天鵝。
零食她也不敢拿。
怕家裡人覺得她是山裡出來的,沒見過世面,見著吃的就猶如餓狼撲食。
就這樣。
有一天,她聽見她的媽媽憂心忡忡地同她爸爸說:「你有沒有發覺,阮糖身上一股小家子氣,一點也不展樣、不大方,還有些內向,平時總低著頭,也不關心弟弟妹妹,不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我還記得,當初她小時候白白嫩嫩,長得又好,可招人愛,出門走親戚見朋友但凡誰見了她都要親兩口的。現在,真是被那些山裡人養壞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掰回來。」
於是,他們經常對她耳提面命,告訴她要落落大方,別被山裡的那些「窮酸」氣影響,甚至於,會在她面前直接毫不避諱地說她被養壞了。
他們不僅僅在家裡講,也在外面說。——也許是怕別人以為阮糖是他們養出來的,墮了他們的顏面,因此一定要強調是被山裡人養壞的,再挑些事例來講講,玖拾光整理告訴別人他們是怎麼精心養育她想引她回正道的。
她從來都只抿唇笑笑。
父母便又覺得她沒脾氣、沒血性,性格太過木訥。
小姑娘很難過,但她面上什麼都沒講,父母只當她是個被養歪了的呆子,無可救藥,必須花大力氣掰正的那種。
第二次隨堂測驗,阮糖拿回卷子請家長簽字,看著那可憐的成績,她母親忍不住像第一次看見她的月考成績單那樣忍不住失聲,「你到底怎麼考出這種成績的?豬都比你考得好!」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去書房找阮糖的爸爸說話,阮糖回房間時,弟妹都在門口指著臉羞她、笑她。
她聽見書房裡媽媽的聲音,「給她花了這麼多錢請家教,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些起色,就這成績……讓咱怎麼見人!」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