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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杏疼得眉心緊扣,倏而又笑了,「我不去,沒著沒落的,混得上什麼好日子?只有切切實實成了他的人,才踏實呢。幸好我丫鬟出身,打小沒少捱打,這要是換了咱們家小姐,哪裡受得住啊?噯,我同你講,方才督公說了,往後我就是侍妾,衣食無憂,還有丫鬟伺候,回頭我同管家說一聲,叫你去伺候我,我們還在一處。」
「管家做不了主,」春陽往她腦門一點,嗔她一眼,「要去求黎阿則,咱們這裡,是他說了算。」
「我曉得麼,督公都說了,他還會不依我啊?噯,黎阿則也是太監,這園子裡督公帶來的七八個人,都是太監。」
「還用你講?我都瞧出來了,你看他們,嗓子又細,臉皮比女人還白,有的連喉頭都沒有……」
「哎呀不要說了,噁心死人了,快給我塗藥,疼死了。」
如此種種不堪言辭,即便陸瞻沒有親耳聽見,也猜得個七八。這對他的人生來說,本就是常態,人們巴結他、奉承他,扭過臉罵他,他業已多數習慣了,像習慣他手中的藥。
跳躍的燭火照著這一顆剔透的紅丸,艷麗得似一顆半熟櫻桃,彷彿散著的香甜,能驅散他體內那些找不到出口、幾乎將他燒死的慾念。
他將紅丹送入口中,黎阿則即適時地奉上來一隻玉杯,「乾爹,喝水,兒子去給乾爹打燈籠。」
該藥乃道士練就,取名「返魂丹」,據說下能解心火,上能得道成仙,只是吃完一個時辰內不得臥眠,反要步履不歇,曰為「行丹」,天長日久,便不懼冷,只是懼熱。
陸瞻服用這兩年,仰頭便能嚥下,喉頭一滾,拂去玉杯,「不用水。你打好燈籠,咱們出去走走。」
夜起東風,路冷群花,香雲隨步起。陸瞻新換了月魄雲紋道袍,髻發半束,款款而行。兩截大大的廣袖迎送芬芳,伴月而去。
行至一河柳敞道時,方才戌時正刻,忽見輝煌萬丈,車馬喧囂,才俊,四兩青年來往叢脞,這廂王孫才去,那廂夢郎醉醺醺又登樓。
樓宇高低錯落,窗畔各色人影交疊,或肩挨著肩,面貼著面,好不親暱,那未合窗的門戶裡,一搦腰,三闕裙,萬種妖嬈,千般風情,又聞得絲竹笙管,涓涓清明,盡在燈影裡。原是煙花柳巷,臨河而居。
煙籠河岸,丁香笑吐,蘭麝合聲,翕然使陸瞻覺得右手指背上隱約發癢,暗朝黎阿則斜睞一眼,「這是哪裡?」
「呵,乾爹還沒到過這裡呢,」黎阿則點燈奪路,在熙攘人群裡護著他,「這是煙雨巷的背面,前頭轉過去就是正街,蘇州府數得上名的行院都在這裡,乾爹不狎妓,自然不曉得這裡。」
陸瞻挑起眉峰,薄薄譏誚,「你來過?」
人潮中玉醑闐香,迷亂了長夜。黎阿則抬袖撓頭訕笑,避一眼躲一眼地瞧他,「不敢瞞乾爹,前幾日同張達源他們一道來這裡吃過酒,就在那什麼集賢樓。」
「留局了?」
「沒有沒有、」黎阿則將頭撥浪鼓似的搖起,「兒子不敢,張達源留了,第二日早晨才回園子裡去。」
前頭正有兩院相錯出的一條寬巷,亦是來往蕪雜,燈影浮蕩。黎阿則秉燈照著他腳下三兩石磴,引他轉巷而入,又聽他輕詢,「我記得你今年十九了?」
「是,出了二月就已是實打實的十九。」
比肩而行中,陸瞻負手,與身側相錯來往的年輕公子們似乎無有不同,無非面不蓄鬚,嗓音亦更低兩分,有著與年紀不當的蒼涼,「虛歲都二十了,也該通曉些人事,尋常人戶裡,你這個年紀都該娶妻了。閒著的時候,盡可到這裡來走走,去琢磨琢磨『女人』是怎麼回事兒也好。」
這一刻,晴月好風,愜意得神思飄蕩。黎阿則側窺他一眼,只見他目中映著燭火萬丈,照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