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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有下一場在等著他。
夜像一片黑錦被抽去,冒出個雞蛋黃的太陽。陽光蝨子似的爬滿雕花的黃楊木床架,袁四娘則像個賊似的躡著手腳朝帳中窺探,將芷秋愁眉輕疊的睡顏望一瞬。
少頃後唉聲嘆氣地踅出外房,落到榻上,「這陸大人失心瘋這病到底有沒有準?別是你們自己危言聳聽,小孩子家沒聽過沒見過的,就當什麼都是個瘋症。」
桃良捧上盅茶來,坐到繪牡丹的杌凳上,無端端矮下去一截,「怎麼沒準?我同姑娘親眼瞧見的,滿屋子亂轉,說一堆沒頭沒腦的話,還說要姑娘給他生個孩子,這可不是失心瘋?平日裡瞧陸大人好不正經的一個人,無非性子悶一些,不曾想,還有這麼個心疾。急得姑娘一夜沒睡,雞叫了才闔的眼。」
「好端端的,怎麼會犯起這個病來呢?」
「好端端的?」桃良嗔來一眼,一個指頭翻下朝腹上點一點,「這還叫好端端的,媽媽怎麼也糊塗起來?」
四娘醒過神來,帕子朝她面上一甩,「屁大點丫頭片子,你懂得還多呢,少在秋丫頭面前信口胡說。」
提起芷秋,便是洋洋灑灑的嗟嘆,「你們這個姑娘,我養她這樣大,最是懂事,從不叫我操心,客人也拿捏得恰到好處。可我還從沒見她對哪個男人上過心。」
那嘆息一聲接一聲,嘆盡人世悲歡,「就是在這陸大人面前,笑得真哭得真,還使著小性兒,活力活潑的,跟在客人面前簡直是兩個人,這才是未出嫁的丫頭該有的樣子呢。你少在她面前胡說,他們倆要是得了道麼,你個丫頭片子也跟著昇天。」
扭一扭身子後,桃良嫩得跟才掐的粉旭一樣吐吐舌,「我曉得,姑娘喜歡陸大人,往後姑娘要是有機遇嫁給他,他就是我的主子爺了,我才不會揭他的短呢。」
四娘復笑,仰著後腰捶一捶,剛端正了,就見門口未知何時冒出個人來,金燦燦地立在那裡。
她一時還沒認出來,即見桃良丟下繡繃歡天喜地地迎過去,「阿則,你來了?可是陸大人叫你來的?」
房中蘇合淡香,靜怡地拂開黎阿則俊秀的臉,「芷秋姑娘呢?」
尾音甫落,則似墜海的巨石撲簌起驚濤,芷秋乍然睜了眼,繡鞋也趕不及穿,掀了軟帳光足跑出來,一片水晶簾嘩啦啦地由她身後急響,「陸瞻呢?他來沒來?他好不好?」
袁四娘心頭猛地發緊發酸,忙去拉她到榻上,「不要急不要急,瞧人乾兒子都沒急,必沒什麼要緊,讓人吃盞茶再說。」
風吹水皺,急得芷秋一片焦心深疊疊地攢在眉心,兩個眼就把黎阿則盯著不放,焚心如火地瞧他吃茶、瞧他落座、瞧他啟口,「姑娘別擔心,乾爹那是老毛病了,並不是什麼瘋症。就是、就是犯起來時有些燥,話也比平日多,偶時有些記不得事,來得快去得也快。燥過後,再懨個日,就好了,還和平常一樣。」
說是不擔心,可字字句句皆戳芷秋心肺,發也未梳,妝也未描,架桁上掣下一條披帛就去拉黎阿則,「你帶我去瞧瞧他。」
來時陸瞻曾囑咐不許提他外傷之事,故而黎阿則有些踞蹐地垂首,「姑娘還是別去了,過兩日乾爹好全了就來瞧您。」
芷秋一顆心如飛絮沒個著落,哪裡肯聽?將他掣著就往門外去,「你帶我去瞧瞧他,瞧見我,他就能好了!」
憑四娘在後頭喊得跺腳,「秋丫頭!換了衣裳梳洗了再去,哪有這樣急的?秋丫頭!……我的老天爺,我袁四娘是造的幾輩子的孽?叫我撞見這群索命鬼!」
追金逐日地,桃良匆匆各處摸來一套裙衫、一雙繡鞋、一篦梳紮了個包袱皮抱著就往外趕,哪知竟趕不上,只得吩咐相幫另套了車馬。
那廂赤足飛裙急入園,怎管他水籠煙、溪路鮮、亭臺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