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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滴滴地一吻像一劃而過的流星,帶著靚麗的尾翼,割出了陸瞻黑暗世界裡一條發亮的口子。
他愛她,愛她的每一個動人的笑顏,幸運的是,這是隻有他能帶給她的。他笑著去環她,將她抱起旋了個圈兒,像她的大鞦韆,「這天下就只有兩個人叫我聽話過。」
「除了我,還有誰?」
「皇上。」
桂香晚涼,鴛鴦西樓上,風在芷秋耳畔歡唱,像她記憶中的童謠,溫暖安喜。她第一回 覺著自己是高貴的,像一位良家裡年華正好的少女,她曾被敵眾瓜分的身體這一刻,被他捧在掌心,揚在天上,成了她童年的那座鞦韆架,載滿了歡樂。
長在秋天裡的春天持續而漫長,終於在十八那日結出盛艷的花,旖旎地開滿石湖。
這一日是蘇州名勝奇觀「石湖串月」,因石湖內有一行春橋,橋下有九洞,縫八月十八這日便有七月映洞,謂之「串月」。但凡這日,便有仕宦公子相攜教坊越姬而來,在湖上開畫船,齊笙筵,月下作歡,趁酒行樂。
該夜陸瞻帶著芷秋遊湖,特備了一艘畫舫裝潢一番。芷秋踏入艙中,只見僕婢六七,各守一處,飭飾精美,滿是金魚搖尾木雕屏、瓜瓞綿綿彩毯罽、富貴長春月洞窗、鶴鹿同春宮燈……
另在寬敞的艙中備了一案酒菜,一則影子戲,演的是《拜月亭》,唱到拜月,芷秋猶酣入迷,空懸著牙箸不落碟,陸瞻無可奈何,「你們出局不知看過多少戲,連你自己亦會崑腔,怎麼還這樣痴迷?」
芷秋顛過神來,將碗推開一寸,「不吃了。自己唱和看別人演是兩回事,我就愛瞧別人唱。」
正趕上屏後散場,四五伶人踅出來行禮。陸瞻瞧合芷秋心意,便令人多放賞,又見芷秋盯著藝人手上那「王瑞蘭」的皮影,便朝班主要來,「你喜歡這個?」
「喜歡,」芷秋支著王瑞蘭的紅石榴裙玩一玩,又去吊著他一副胳膊撒嬌,「怎麼叫人家『夫妻分離』?把那『蔣世隆』也給我吧。」
這有什麼不依的?可陸瞻卻將眉一架,「總不能叫我白費力,你唱段崑腔來聽,唱好了,一個班子都買給你。」
芷秋捉裙立到月洞窗前,正對艙外一輪圓月,筍指翻著一把女式絹絲摺扇,同角落裡杌凳上坐著的桃良拋去一眼,便唱起:「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1……」
鶯腔水磨婉轉,娥眉稍顰低蹙,柔媚風流姿韻。陸瞻靜聽一晌,暗招張達源取來紙筆,侍婢收拾了桌案,硃砂彩墨就在案上研開。西風又吹湖上柳,紅塵是非不到艙。
唱完一闕,芷秋去瞧,卻是婀娜妙女,月宮姮娥,清霜照佳人,好一副丹青。她捉著畫俄延一晌,眸似星火,「畫得真好,就是不像我了,我哪有這樣美?」
陸瞻靠去窗畔,掛住一條眉逗她,「怎麼沒有?你是恰恰鶯聲,涓涓眼流,淡韻輕如柳,濃情恰似秋,又是仙宮樂女,月中嫦娥,人間玉芙蓉,江南水煙雨,更是那那水晶碟裡滾明珠,左也風流,右也風流……」
驀然間,芷秋叫他說得不好意思起來,捂著個臉走近,由指縫中窺他,「我真這樣好啊?」
誰知他可惡地一嘆,「假做真時真亦假,你想聽嘛,我就只管撿好聽的說來,你聽了可高興?」
芷秋氣得直跺腳,掣穩披帛就撲過去,作勢要咬他,「你這個殺千刀的討厭鬼,我哪裡想聽了?!」
他翻身將她兜倒在窗臺,撳彎了她的腰,半副身子雙雙露出艙去,「你不想聽,還問什麼?既然問了,就是想聽好聽的,我說了,你又怨我。女人都像你這樣兒口是心非?」
今日良景良夜,東西往來滿是花船畫舫,風流醉翁,吳女紅袖映月闐湖,歌聲琴音合楫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