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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聽那銀箏寶琴,有些軟嚲嚲的無力,像個貓兒在沈從之心上撓了一下,哪還管她在病中,就搦到床上去歪纏她,「這傷倒是傷的妙,人也溫柔了,也不貪財了,比起平日那張狂樣,今兒到是頗合我的意。」
調侃中,就去掰她的肩,「來,轉過來叫我瞧瞧。」
一下就將雲禾火氣給掰出來,兩個恨眼悚然瞪來,「沈大人,你是富貴公子哥,我是倡伎,按理說你來嫖我,我就得好生伺候你。可也得叫我歇歇吧?你沒見我病著呢,我又沒賣給你,憑什麼病著還要應酬你?!」
燭火牽恨惹怒地浮蕩著,將沈從之尷尬的面色逐漸照出怒意,「袁雲禾,你有什麼可得意的?我成日風雨無阻地過來瞧你,你見天擺著個臉色給誰瞧?你這樣的,就是要八百一千我也有!我告訴你,我在衙門裡向來說一不二,連布陣使也要給我幾分面子,卻回回叫你給我臉色看,你有什麼不得了?不就是個……」
一個詞嚼磨在他的舌尖,一忍再忍地吞回腹中。但云禾腦子也不用轉就猜出來了,嘴角噙來個若有似無的笑意,「可不是麼,我不就是個婊/子嘛,可婊/子也有個頭疼腦熱頂不住的時候,這裡倘或不成,還有別處,大人何苦在這裡發一通脾氣。」
沈從之怒目猩紅,一個指頭朝她點一點,夾帶著滿腔氣惱拂袖而去。
王孫自去,檀郎再到,當夜,偏那「白老不死」的又湊了來,說是不打茶會不擺局,單來探雲禾的病。臨到跟前兒,見雲禾雲鬢未整,玉容淹淡,眉梢凝愁,朱唇帶憂,直比那西子勝三分。
當即霪心輒起,將驪珠打發外頭去,一隻發枯的老手就往雲禾脯子上覆去。雲禾不痛快,歪著身子避一壁,朝案上指一指,「白老爺,您過去坐,咱們對過說話,帳裡帶著病氣,仔細過給您老人家。」
那白老頭滑裡滑頭的,哪能叫她搪塞了去?雙手改捧她的臉,摻銀的鬍鬚貼到雲禾唇邊,「好乖乖,瞧病成這樣子,倒愈發風流了。」
「好老爺,我身上不乾淨,您且避一避,改日再來,啊。」
「曉得你病著,爹特來瞧你,」說著由靛青的袖口裡掏出幾張票子,「爹給你帶好東西來呢,讓爹親香親香。」
再將一張油嘴貼到雲禾唇上,兩個賊手急腳鬼似的剮蹭著去扯她的掩襟寢衣。
雲禾偏開臉朝裡搦動了幾寸,他便又進幾寸,雲禾再將手抵在他乾癟的胸膛推搡,「好老爺,真是不便宜,改日您再來,屆時給您老人家好生賠罪,求您了,讓我先將息幾日吧……」
推搡來推搡去,直將那白老爺一把怒火推出來,照著她的臉就摑來一掌,摑得雲禾腦子裡嗡嗡作響,捧著臉瞧他。
他一個膝跪在床上,直指雲禾,「好你個小婊/子,竟然推脫起老子來!我曉得,你近日刮剌上了小沈大人,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嫌我老了是吧?我偏生叫你看看什麼叫寶刀未老……」
時光從未過得如此慢,好像千年萬年都在身上這腐朽活屍的浮動之間。袁四娘江水滔滔地奔進來時,月亮仍像一把刀懸在窗畔,照著人去樓空,錦被橫亂,雲禾衣衫不整地攤在床上,兩個眼木訥訥地盯著帳頂。
好半晌,她偏過頭來看四娘,一滴淚隨之滑在枕上,「媽,他怎麼還不回來?」
四娘緩步過去,掣好她的衣裳,將她攬在懷中,聲音裡含混著水霧,「快回來了、就快回來了……」
頃刻,四孃的肩頭便一點一滴地洇開,書寫著太多太多的艱辛與無奈。可明天,仍舊要胭脂掩淚,朱鈿遮霜,為著那一點點期待,奮力活著。
真到了「明天」,雲禾卻大病了一場,額頭沸水澆了似的燒得滾燙,一張小臉跟塗了胭脂似的發紅。四娘忙請大夫來瞧,只說染了風寒,倒不妨事,只按時按方服藥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