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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管不了?罵一罵,勸一勸,就好了嘛,我媽就是這樣做的。」
一彎笑臉對月,是剝離了風塵的天真,潔淨便如忽來冬風,吹起梨花泛雪,輕鎖寒窗。
窗外另一片天地中,恰有一場芳菲夢醒。自前刮剌陸瞻不成、後勾引沈從之敗陣後,婉情的高傲隨之一點點分崩離析。更有那日假意被四娘轉賣,到窯子裡見識過後,愈發戰戰兢兢起來,橫臥不成眠,豎躺夜夢多,直將魂兒熬丟了一縷。
這廂恍聽袁四娘咯噔咯噔的腳步聲,竟像聽見催命鬼似的,唬得婉情忙由帳中爬起來,對鏡拂鬢,輕理雲衫,踅至外房,果見四娘坐在榻上,將手覆在火盆上閒翻。
婉情一改往日目中無人的性子,閃著兩個水花眼伏跪四娘膝下,「媽媽,女兒曉得錯了,往後再不敢使性子,求媽行行好,不要將我賣到窯子裡去。」
園中暖消蕙雪,冷意潑灑在四娘面上,「你是千金小姐,我這裡容不下你的尊駕,不趁早脫了手,我豈不是虧得褲子都穿不上了?」
說罷剔起眼來,將屋中各類案椅桌凳,金銀寶玩、水秀屏風環指一圈,「你瞧瞧你瞧瞧,且不說我大牢裡頭打點花了多少,買你又花了多少,只說打你來起,我打傢俱鋪房間就花幾百銀子,春夏兩季時你半點生意不做,我一個子沒撈著,反倒因為你要死要活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入了冬,又是大毛小毛呢子衣裳給你裁了多少件,連你的丫鬟現也是我花銀子養著。」
只將一個手擺一擺,擺出個千辛萬苦出來,「罷罷罷,我袁四娘麼不過是個老鴇子,又不是活菩薩,放你在這裡,你惹出多少是非?又是打姊妹,又是打客人,再過兩日,只怕我賠錢都賠不過來,我還是少虧些吧。王婆子那裡既不要你,我就再去尋個窯子,都是一樣的,趁早脫手,大家安生。」
說到此節,就要拂裙而去,婉情回想窯子裡那些男人挑牲口似的挑女人,早已唬得淚水勻面,紙糊的風箏一般全沒了清高勁兒,一再去拉她央求,「媽,我真曉得錯了,往後不敢任性,您說什麼我做什麼,您要我怎麼巴結我就怎麼巴結,只求您留女兒一條生路……」
四娘不過唬著她,見她如此說,心下自然高興,面上籲一口氣,「罷,我也是個心軟的,早做什麼去了?現在倒來求我,我就再當回好人,你往後聽話些!」
這廂忙不迭應下,那廂又說:「下午我請了陳公子來,你上回得罪了他,我叫人請他,他倒是應下了,可見對你還是有些意思。你趕緊洗把臉,梳妝梳妝,好生在席上給他賠個不是,我好梳攏他給你點大蜡燭啊。」
如此罷了,婉情縱然心有十二分的不痛快,到底粉妝了白麵,紅點了雙唇,翠貼了烏髻,艷裹了身段,打扮得妥妥帖帖地去應酬那陳大公子。
軒廳裡檀板輕敲,嬌喉婉轉,端得是郎情妾意,綿綿繾綣。男來女往的,再有四娘從中調停,便定下個良辰吉日,由陳公子出一百五十兩銀子點婉情的大蜡燭。
驪珠聽見,心有不服,且同雲禾去唼唼抱怨,「真是美得她了,都十八的年紀了,還一百五十兩。那個陳大公子也是錢多了沒地方花,為這賤人開出這些銀子,可不就要讓她鼻子翹到天上去了嘛!」
誰料雲禾反笑,倚在帳中,前些日的頹唐之色隨蒼白麵色褪去。眼下傷也盡好,又成了那嫵媚動人的紅牌倌人,「我看未必,就說那陳大公子,按身份來說,縣丞之子,也配得上她這千金,可你知道她為什麼頭先不願意?」
「還不就為了撿著高枝飛,瞧上陸大人沈大人了嘛。」
「也是、也不是。」雲禾髻上散墜著一縷發,愈顯俏皮伶俐,「你瞧那陳大公子,肥頭大耳,長得跟頭豬似的,向來有個『野豬』的諢名在外頭,婉情是顯他醜呢!要不是媽唬她一唬,她是必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