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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著她的肩,推開了一點點距離,十分鄭重,「倘若你準備好去了解一個十分不堪的我、不怕嫁給一個宦官招人恥笑、也絕不後悔的話。你,願意嫁給我嗎?」
芷秋淚眼朦朧地對上他輕靄浮空的眼,那是她自年幼懵懂時就望過的眼。即使年景流轉至今,他們都曾跋涉過千萬裡的荊途,即使這條荊途沒有盡頭,可這雙眼,依然像夕去朝來的太陽,再度照亮了她,也將永遠照亮她。
愛裡就生出了義無反顧的勇氣,長在芷秋的整副香肌軟骨,她連過去裡那個不堪不恥的自己都不再害怕,可以坦蕩地撕去曖昧的遮紗展示給他看,那麼,便更加不再懼怕未來了。
她忙不迭地點頭,眼淚灑了一地,「我願意我願意!你娶個伎女都不怕被人笑,我還怕什麼?!」
陽光終於快要地抵達大地,半罩熙攘街市,履舄相行,紛雜交錯。兩座莊嚴石獅拉著長長的影,利爪下的石球恍若是由過去滾成的一團苦難,被永生永世鎮壓。
苦難裡剝落出來的兩個殘破靈魂在紅塵浮世中相遇、相擁,引來遊人駐足、過客竊論,「大街上狎暱至此,成何體統?恁他誰家的夫妻,穿得這樣齊整亦不中用,簡直是傷風敗俗,丟了父母的臉面!」
「什麼夫妻,我瞧著倒像對姦夫淫/婦。」
「可是胡說,姦夫淫/婦敢在大街上親暱的?」
……
恰巧雲禾與雛鸞遠遠守在馬車旁,聞聽身後人群裡的汙言穢語,雲禾登時來了氣,旋裙撩開了半片緯紗,露出一雙淚涔涔的眼,將這群衣擺藏汙、雲履納垢的男人冷睃一眼,「滾你老孃的閒賤胚!舌頭既這樣長,怎的不留著回家去添你孃的腚?!」
「罵得好、罵得好!」
嗈嗈鵷鳴,痛快地落在一片庸俗中,濺起驚世的水花,伴著雛鸞傻雀兒似的歡蹦,陽光由翠空滿洩下來,撒在杳杳茫茫的前程裡。
但沒關係,素日終到天心,花牆總有月蔭。
百年喜事隨冬風倏來,十分迅猛地在月到風來閣乃至整條煙雨巷炸開了鍋,人裡當屬袁四娘最是高興,只把一副牙花子都要笑落。
逢人就講:「我們秋丫頭要嫁人啦,嘖、什麼妾,是正妻!可不是,要光明正大的從我們月到風來閣迎出去,屆時我擺席,請您老過來吃酒啊……」一連幾日眼角忽添了幾條笑紋出來。
這日,滄浪舊照,煙樹還蒼,獨有凝雨姿,卻原來天公自把瓊玉拋。尚未上客,姑娘們擠在袁四娘房內,一個個新換襖和裙,搬亂了幾根折背椅,五光十色地將一琺瑯鎏金炭盆圍成個栲栳圈兒。
獨袁四娘與阿阮兒在榻上坐著,炕幾擺上一甌瓜子、一甌核桃仁兒、一甌紅棗蜜餞,另添一壺茶、四五杯。四娘磕著瓜子兒,朝手心裡將殼兒一吐,便盤問起芷秋來,「這陸大人總說找人查黃曆定日子,查這幾日了,可到底定下沒有?」
自打前途有了著落後,芷秋便成了這萬惡「淫潭」裡浮起的陽光,而仍然沉在最底層的「碎石淤泥」們,紛紛以羨慕而喜悅的眼齊刷刷將她罩住。
瞧她穿一件印太陽花的嫩松黃絲襖,綠白相間的交窬裙,扎橘黃腰帶,挽秋香色雲紗帛,宛若秋色裡,似在水雲天。
眾人翕然就將她看得腮紅耳赤,羞赧得真像個待嫁的新娘子,「他講要寫個摺子到京裡去請天子定個日子,前日才派人往京裡送了去,還不得回信呢。」
直將四娘手中的一把瓜子兒驚落,瞠目深嘆,「我的老天爺,他這是要找天子賜婚?!」
「哪裡能呢?」芷秋嗔笑,膝上抱著個永珍太平的琺瑯湯婆子,「還沒有給宦官倡人賜婚的先例,就是討個準信。」
恰有阿阮兒剝了核桃遞在四娘手中,含笑寬慰,「媽不要急嘛,既是明媒正娶,六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