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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有一顆蕙質蘭心,自然懂他說的效用是什麼,可她實在不忍心斬斷他的一線生機,只好暫且作罷,讓桃良吩咐人打水給他沐浴。
那房內左首邊單劈出個浴房來,建了個浴池,足有一張床長寬,單是蓄滿水就得打好幾大木桶,因怕冬日水涼得快,底下專掏出個地龍來燒火。陸瞻向來貪涼,從不用火,芷秋亦十分固執,偏要叫人燒上,燒得滿屋子的水煙。
霧靄浮空中,陸瞻解了衣裳,本能地垂首去望。只見荒原無草,光禿禿裡有個矮木樁,他看著就想笑,眼中滿是苦澀的自嘲。
這樣醜陋的一道疤,他是不忍心叫她看的,於是苦心經營、終日遮掩,連睡覺也留著心,生怕叫她看見「蛛絲馬跡」。
好在屏風後頭的黎阿則十分心細,將一切辦得妥妥帖帖,「乾爹,已經將老太太同陸梓挪到新建的窟室裡頭去了,每日只叫淺杏姑娘送飯送藥,保管幹娘撞不見。」
水聲淅淅瀝瀝微響,水霧裡透來陸瞻暗啞的嗓音,「那淺杏怎麼樣了?」
黎阿則立在屏風後頭輕笑,十分不屑,「叫上回兒子拿去的東西嚇破了膽兒,現今每日除了謹遵乾爹的吩咐服侍老太太吃藥外,半步不敢走動,只將自己鎖在房中。倒是那個祝晚舟有些不老實,上回到院子裡來見了乾娘。」
「不妨事,等祝斗真的事情出來,還送她回祝家去。」陸瞻泡出一腦門的汗,眼中洇著淡淡水霧,透著寒意逼人,「陸梓就沒罵我?」
「乾爹放心,上回灌了他些綠礬油,嗓子壞了出不了聲,他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了。」
嘩啦啦一陣水聲,陸瞻站起來,黎阿則趕忙由屏風上頭取下衣裳去服侍,裡頭是蝶翅藍寢衣褲,外罩黛紫素羅大袖氅衣,頭髮用一根雲紋碧玉笄子隨意束起一半,另一半散在後背,還在滴水。
見狀,黎阿則又扯下來條乾淨的素巾,正要替他搽抹頭髮,卻被他接過去,「過兩日就跟園子裡的人說老太太帶著大哥回京城了,你乾娘若問,就說老太太病急起來,回京養病。將窟室著人看管好,千萬別叫他們死了,得讓他們好好兒活著。」
這廂拿著素巾到草亭裡去,見芷秋盤著腿打扇品茗,他便搬了炕幾,倒在芷秋腿上遞巾與她。芷秋會意,替他擦起頭髮來,閒說一陣,發已盡幹,就在案上擺了飯吃過,都不肯往屋裡去。
向晚間,風略微大起來,吹得人心靜情怡,林葉皆醉,拂動芷秋的裙,露出一條雲霧綃褲,青紗薄霧,隱約可見玉骨肌膚。陸瞻正值情動,卻聽人來報,「督公,祝大人與姜大人來了,在廳上候著呢。」
只得暫斂春情往廳上去,果然見姜恩與祝斗真身穿官袍、頭戴烏紗坐在官帽椅上,滿面急色,連茶也不吃一口,一見陸瞻,祝斗真急迎上來,「督公、我的千歲大人,您老人家怎麼還坐得住?」
陸瞻落在上座,隨手捏著塊冰閒笑,「二位這話說得怪,我不坐,難不成要跑?」
那姜恩聽不發一言,祝斗真只得出來說話:「您還不知道?長洲縣的流民已經在城外堵了七八日了,眼瞧著庫裡的糧只夠支撐個把月,眼下已經餓死來了二三十人,還有人煽動著鬧事兒,您老人怎麼半點不見急?」
那祝斗真只當陸瞻收了其不少禮,現今該與他同心,誰知陸瞻沒事人一樣,「這該是你們布政使司同知府衙門的差事,要我急什麼?我織造局向來只管農蠶桑田、收絲紡布的小事兒,管不著民生大業。」
姜恩心道他是想撇開麻煩,有些不痛快,翹著鬍子冷笑,「督公這話說得就有些不在理了,事情是與你們織造局沒多大幹系,可知府衙門裡的賑災的糧銀,可沒少您的一份,拿銀子的時候,可沒見您老說不幹您的事兒啊。況且,要不是您派竇初各縣裡收糧,哪至於百姓家裡一點餘糧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