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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夠了,大約京城裡放任的札付已經在路上了,過個一二月,我就能領到俸祿。」
「要將你放到哪裡啊?不會到外地去吧?」
方文濡呷一口茶,額心稍蹙,「多半不會,往前在恩榮宴上,聖上還說過我是平頭狀元,必定知曉民風民情,我揣摩那意思是不會許我編修之類的閒職,該是派到地方上。眼下蘇州好幾個縣發了災,城外滿是流民,縣上已罷黜一些官員,我又是蘇州本地人氏,我想,大約是叫我在哪個縣上補缺。」
一席話苦煞了雲禾,滿眼春江都是愁,「那你到縣上去,豈不是同我分隔兩地?」
「縣上又不遠,」他笑抓她的手揉一揉,隔著炕幾哄她,「我都想好了,眼下家裡正在裝潢,大約得一個月才能好。我先去拜任,差不離房子拾綴好了,我就告假回來接你家去。」
雲禾撅著嘴,反拉著他的手晃一晃,「做什麼還要等一個月?有什麼好拾綴的?你請個吹打班子直接抬我去就好了嘛。」
他將她拉過來,撳在懷中寬慰,「你只曉得我家裡三間破瓦房,卻不曉得到底有多破,縫下雨天就要漏雨,濕得一個屋子沒處睡。總不好叫你去了,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不是?你是錦衣玉食嬌養慣了的,叫你在那屋子裡睡幾天,只怕要睡出病來。」
她默然半晌,還似不高興。方文濡忙轉了談鋒變著法哄,「別不高興了,眼下先將大事辦了,使人請媽媽上來,拿了身契,我好替你去換籍書啊。」
如此同袁四娘清算了一番,拿了身契,忙不迭的就去換籍書。
這廂姊妹們紛紛來賀,趁勢就在房中擺了一局,歌舞場上,淚滴春衫袖,笑催玉琵琶,個個皆說月到風來閣風水好,嬉嬉鬧鬧地扭做一團。
四娘指著雲禾對心來的幾個姑娘諄諄教導,「倘或你們以後豬油蒙了心要貼男人,還該同你們姐姐學學,也貼個狀元郎出來,往後就有的是好日子,只是須得把你們的眼睛擦亮些,別吃了男人的虧!」
「媽!」雲禾急嗔,拍得案面震天響,「往後不許再提這個了,他做了官,您還該給他留些面子才是,說出去他是叫一個倌人貼補出來的,好聽呀?」
「好好好,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還跟媽急起來。」
歡淚笑雨間,雲禾吃得酣暢淋漓,醉醺醺地倒在帳中,閉眼前,隨手劃下帳,似乎將風霜染眉的過去一筆勾倒。
床側立著兩盞銀釭,閃爍出圓滿的光圈,暖洋洋照亮滿室。在下一場風霜到來之前,幸福恰如窗畔明月,如此絢爛和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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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窗寮:兩層窗戶,外面為窗,裡面為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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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東筵西散(十) []
煙裡絲絲, 柳蔭縷縷,紫翠紅香倦客常在,年來歲去地, 姑娘們長了一茬又一茬, 來去無蹤跡, 卻總不乏弄情寫意的繡腸公子。
好在雲禾由霧濛濛的情天恨海中脫離了出來,不再酬客, 安靜等著命運給予最美滿的安排。可尚不如意的是,這日正臨窗觀雨, 卻到一位不速之客。
他的肩上粘帶著點點夏雨,使他一身富貴的龜背紋圓領袍稍顯落魄。雲禾卻沒有多餘的善心憐憫他, 將兩個眼皮一翻,十足十的不耐煩,「沈大人,我牌子都摘了,往後就不迎客了,你是沒看見還是怎的?還是我媽樓下沒同你講?」
沈從之剛由瓢潑大雨裡跋涉而來, 情緒有些燥, 卻深記其妻蔣長薇的囑咐,緩下性子來, 「講了,但普天之下,除了皇上的殿,我沈從之要到哪裡, 還沒有人能攔得住的。聽說你要嫁人為妾?我還當你這麼個潑辣的性子, 是非正妻不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