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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勸不住雲禾,她懶懶地遊著芳裙到妝案上坐下,蘸了黛粉細描著眉,「就是今日歇了,明日也得忙,何必呢?還不如趁著尚且年輕,多掙些銀子攢著,往後老了好不至於餓死在外頭。」
驪珠一聽,睫毛一扇,香臉淚如珠,「姑娘,按說您也攢了不少銀子的,要不是成堆成堆地貼補給方公子,也不至於眼下如此奔命。您待他這一份心,哪裡還找得出第二個?他倒好,得了姑娘這些錢,轉眼就不見人影了,早曉得,就該叫他窮死才是,還考個鬼的狀元!」
雲禾手稍頓,蒼白地笑起來,「哪裡招你這麼多話說?就當、就當我嫖了個男人好了。這煙雨巷向來只有男人嫖女人的,你瞧我,不僅嫖了個男人,還嫖了位狀元郎,說出去,多漲臉子的事情。何至於你嘮嘮叨叨的?銀子沒了就再掙,橫豎餓不著你。」
說到此節,自己也覺得好笑,笑將紅袖遮朱唇,只在鏡中望見一雙眼睛,滿是嫵媚的傷色,閃著眼淚。倘若銀子算作了嫖資,那麼真心呢,能值幾何?
「我是為了怕餓著?我能吃多少飯去?我是替姑娘不值!」
話音甫落,隱約聽見樓下有吵鬧,像是四孃的聲音,彼時千燈上盡,驪珠循聲下樓去哨探。正值滿園詩酒興盛,迎來送往,遍地金縷衣,琵琶聲,溫柔鄉裡朱顏笑,唯獨四娘一張臉好像拉得老長,正在大門處指著鼻子罵人。
驪珠眯著眼細瞧,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慌得她拋裙撒鈿地急攀上樓來,「姑娘、姑娘,是、是方舉人回來了!」
一聲吹落花樓月,風悄人靜。須臾,雲禾仍不敢信,「你說誰?」
「方公子、方舉人、方文濡!就在下頭,我親眼見的,媽正罵他呢,好像是罵他負心漢、薄情郎,恐怕這會子人就該上來了!」
雲禾忙往門口張望,天昏地暗的門外搖曳兩盞半明的燈,燈下漸顯一抹身影,藍灰的直裰裹滿風塵,熟悉的眉目中寫滿倦色,可就在對目過來的那一刻,他的眼眸又重新點燃。
浮燈裡,她穿著緋紅的對襟,半遮牙白的橫胸,扎著煙粉的留仙裙,月光將她照成了玉人。方文濡疲倦的臉上綻放出笑意,往日的奔波輾轉,跋涉千年,在這一剎就都值得了。
他緩步進來,拱手行了個禮,「對不住,叫你久等了。」抬眉間,就見雲禾閃爍的眼,淚滿明月中。他心一軟,忙捏了袖上前要替她揩,「我回來了,是我回來了雲禾。」
風悄悄,夜迢迢,歸鴻無信,何處得書,連秋冬也等成了夏,雲禾幾乎快要不認不得他,冷冷將他的手拂開,「你還回來做什麼?聽說你如今已高中狀元了,多少人要招你做東床快婿,多的是名門佳人富貴嬌女,你還回來找我做什麼?」
眼瞧她點點行行淚染紅襟,方文濡的心直化為一潭愁水,眉心暗結,偏著腦袋去尋她避開的眼,「這是什麼話,我不回來能到哪裡去?」
雲禾暗瞥他一眼,愈發哭得兇,語不成句,字字抽噎,「多、多的有地方、叫你去,你如今已經是狀元公了,還怕沒人要你?你去哪裡同我沒關係,也不必跟我講,我們只管算算帳,往年我貼了你多少銀子,你細算好還給我,咱們往後人錢兩清!」
稍驚一瞬,方文濡暗笑,「真是對不住,銀子麼我暫且沒有,將我這個狀元公抵給你行不行?」
雲禾端回眼來,瞪得大大的,正欲開罵,不妨被他一把扯進懷裡,雲禾扭著肩怒掙幾下,卻被他死死箍緊,「不鬧了雲禾。」少頃,他有些發澀的聲音由頭頂傳來,「我好想你,讓我抱抱你。」
嗅見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雲禾漸漸軟下骨頭來,眼底卻湧來一片洶湧的海,止不住的眼淚盡數蹭在他的胸膛。
天上人間,又到此夜,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門外暗燈飄飄渺渺,照著沈從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