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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字溫謹。」
「好,溫謹。你初入仕途,需知朽癰不堪治,只能去之,這些貪墨官員已經爛到骨頭裡去了,只能連皮帶肉一起挖除。眼下,蘇州城外的百姓就是要挖這塊爛瘡所需留的血,再痛,也先忍一忍吧。」
方文濡稍思,略顯沉重,「那我朝兩京一十三省,若處處都像蘇州,難不成處處都要棄百姓不顧?豈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見其駁話,黎阿則正欲震懾幾句,卻被陸瞻揮袖攔下,「溫謹,你飽讀詩書,依你說,百姓之苦,苦起何處?」望其沉默,陸瞻溫文一笑,「這是在家裡,不是京城,也沒外人,有什麼見解,只管說來。」
方文濡適才直言,「我朝有祖制,贍養宗親,凡是皇田不納稅,現如今,皇室宗親多不勝數,加之官田也不納稅、凡有功名的人家酌情納稅,這些人便無所不用其極仗勢欺佔百姓良田。如今皇田官田加起來,將近所佔我朝田莊的一半,一半土地不納稅,卻將稅收全部加諸到另一半百姓身上,可謂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如何不苦?」
陸瞻睨他一眼,語氣極輕,「妄議祖制之弊,可是對祖宗不敬,況且你也是有功名之人,如今也做了官,祖制豈不也有利於你?」
說到此節,方文濡拔座起來,「利天下百姓,才利朝廷,利朝廷,後利百官。」
「你倒是十分有讀書人之風……到了寧波,好好兒幹,多為朝廷謀利,希望他日,我能在大殿上瞧見你。」
只等人辭去,黎阿則捱上前,攢惑千度,「乾爹,幹嘛同他說這些?一個小小的市舶司副提舉,叫沈從之耍得團團轉還蒙在鼓裡,連百官都排不上名,何苦理他?」
陸瞻扭回身來一笑,「你怎麼知道他就蒙在鼓裡?蠢小子,你在宮裡呆這些年,還比不上一個剛入仕的。他不是蒙在鼓裡,是先學會了忍。他日土地變法改革,或許就要靠他身先士卒。再沒準兒,沈閣老與沈從之,就要倒在他手上。」
「兒子怎麼瞧不出來他有這麼大本事?看著就是個文弱書生而已。」
「小看文弱書生?韓舸也不過就是個文弱書生,但他比朝中那些文武,更有膽量能挑起蘇州百姓生死的擔子。江山的脊樑,就是這群文弱書生。說起來,京裡讓他升任縣令的札付到哪裡了?」
黎阿則微耷著眉,「哦,八百里加急,大概半月就到。」
「好,回頭都察院拿了那姓顧的縣令,叫他們移交到鎮撫司。」
這廂踅回正屋,不見芷秋,尋去竹林裡,見她正與桃良在鞦韆上打絡子。映著不敗之翠,掩著不褪之光,正一副永不落的長春之景,是為人間閬苑。
見他來,桃良憶起這荼靡架的用途來,生怕妨礙了他,默默回到房中,將另個小丫頭悄麼著邀出院外亂逛去,隨手還闔上了院門。
陸瞻耳朵尚好,聽見遠遠關院門的吱呀聲,便坐去榻上,自己舀了一盅冰萃茶,潤了潤嗓子,朝芷秋招手,「過來。」
抬眼一瞧,暮晚斜陽,昏鴉歸枝,院中又復岑寂,只是蟬兒還鬧個不休。芷秋撿起紈扇偎去他邊上,替他扇著風,「聽阿則說,你母兄回京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陸瞻面無異色,餵了顆葡萄在她嘴裡,「哦,母親兄長身體不好,還是回京便宜些,京中有太醫照料。」
「也該叫我送一送啊,我這個做媳婦的,連婆母都沒見過呢,往後回京去,她豈不是要說我沒個孝道?」
荼靡架下有夕陽由葉罅中漏撒下來,好似斑駁碎金。陸瞻一副好心情,不欲提起掃興的事,淡淡一帶而過,「往後回京了,你多的是盡孝的機會。雲禾出去了?」
他不欲多提,芷秋便不再問,將兩腿曲於裙中,脫了繡鞋放到榻上去,「送了方大人出去,便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