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李瓶兒何家託夢 提刑官引奏朝儀(第1/6 頁)
詞曰:
花事闌珊芳草歇,客裡風光,又過些時節。小院黃昏人憶別,淚痕點點成紅血。
咫尺江山分楚越,目斷神驚,只道芳魂絕。夢破五更心欲折,角聲吹落梅花月。
話說西門慶同何千戶回來,走到大街,何千戶就邀請西門慶到家一飯。西門慶再三固辭。何千戶令手下把馬環拉住,說道:「學生還有一事與長官商議。」於是並轡同到宅前下馬。賁四同抬盒逕往崔中書家去了。原來何千戶盛陳酒筵在家等候。進入廳上,但見獸炭焚燒,金爐香靄。正中獨設一席,下邊一席相陪,旁邊東首又設一席。皆盤堆異果,花插金瓶。西門慶問道:「長官今日筵何客?」何千戶道:「家公公今日下班,敢屈長官一飯。」西門慶道:「長官這等費心,就不是同僚之情。」何千戶道:「家公公粗酌屈尊,長官休怪。」一面看茶吃了。西門慶請老公公拜見,何千戶道:「家公公便出來。」
不一時,何太監從後邊出來,穿著綠絨蟒衣,冠帽皂鞋,寶石絛環。西門慶展拜四拜:「請公公受禮。」何太監不肯,說道:「使不的。」西門慶道:「學生與天泉同寅晚輩,老公公齒德俱尊,又系中貴,自然該受禮。」講了半日,何太監受了半禮,讓西門慶上坐,他主席相陪,何千戶旁坐。西門慶道:「老公公,這個斷然使不得。同僚之間,豈可旁坐!老公公叔侄便罷了,學生使不的。」何太監大喜道:「大人甚是知禮,罷罷,我閣老位兒旁坐罷,教做官的陪大人就是了。」西門慶道:「這等,學生坐的也安。」於是各照位坐下。何太監道:「小的兒們,再燒了炭來。今日天氣甚是寒冷。」須臾,左右火池火叉,拿上一包水磨細炭,向火盆內只一倒。廳前放下油紙暖簾來,日光掩映,十分明亮。何太監道:「大人請寬了盛服罷。」西門慶道:「學生裡邊沒穿什麼衣服,使小价下處取來。」何太監道:「不消取去。」令左右接了衣服,「拿我穿的飛魚綠絨氅衣來,與大人披上。」西門慶笑道:「老先生職事之服,學生何以穿得?」何太監道:「大人只顧穿,怕怎的!昨日萬歲賜了我蟒衣,我也不穿他了,就送了大人遮衣服兒罷。」不一時,左右取上來,西門慶令玳安接去員領,披上氅衣,作揖謝了。又請何千戶也寬去上蓋陪坐。
又拿上一道茶來吃了,何太監道:「叫小廝們來。」原來家中教了十二名吹打的小廝,兩個師範領著上來磕頭。何太監就吩咐動起樂來,然後遞酒上坐。何太監親自把盞,西門慶慌道:「老公公請尊便。有長官代勞,只安放鍾箸兒就是一般。」何太監道:「我與大人遞一鍾兒。我家做官的初入蘆葦,不知深淺,望乞大人凡事扶持一二,就是情了。」西門慶道:「老公公說那裡話!常言:同僚三世親。學生亦託賴老公公餘光,豈不同力相助!」何太監道:「好說,好說。共同王事,彼此扶持。」西門慶也沒等他遞酒,只接了杯兒,領到席上,隨即回奉一杯,安在何千戶並何太監席上,彼此告揖過,坐下。吹打畢,三個小廝連師範,在筵前銀箏象板,三絃琵琶,唱了一套正宮?端正好「雪夜訪趙普」、「水晶宮鮫綃帳」。唱畢下去。
酒過數巡,食割兩道,看看天晚,秉上燈來。西門慶喚玳安拿賞賜與廚役並吹打各色人役,就起身,說道:「學生厚擾一日了,就此告回。」那公公那裡肯放,說道:「我今日正下班,要與大人請教。有甚大酒席,只是清坐而已,教大人受飢。」西門慶道:「承老公公賜這等美饌,如何反言受飢!學生回去歇息歇息,明早還要與天泉參謁參謁兵科,好領札付掛號。」何太監道:「既是大人要與我家做官的同幹事,何不令人把行李搬過來我家住兩日?我這後園兒裡有幾間小房兒,甚是僻靜,就早晚和做官的理會些公事兒也方便些,強如在別人家。」西門慶道:「在這裡最好,只是使夏公見怪,相學生疏他一般。」何太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