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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目光一下子變了,眼角的晶瑩化作渾濁的一滴,搖搖欲墜地掛在下睫,他伸手拭了拭說道:「阿雁,我就是來說這個。太后跟我,也講了這層意思,她不知怎麼,特不喜歡阿鴻,我也磕頭求了她,只不肯放過。說什麼『三個還能留兩個』——」他的語氣悲憤起來:「可是哪個不是我的心頭肉?」
完顏綽眼睛裡一瞬間有些奇異的光。她們仨姐妹的母親,太想要個兒子,可是一連生了三個女兒,間隔得短,傷了身子,多少年都沒有調養得過來。好在母親雖然幽憤,有時對女兒們偏激,父親倒真是個好父親,完顏綽稍大些,就讓她協助著孱弱的妻子理家,從不假手妾室,兩個小些的女兒便在蔭庇下享福。
完顏綽試探道:「要麼,我去替妹妹吧。父親三個女兒,姑母既然不好意思無緣無故殺兩個,我反正了無牽掛,不像妹妹,身邊還有個孩子。」
完顏速雙手在膝蓋上搓動著,臉色陰沉沉的,他的默然讓完顏綽又看出一絲希望。她輕輕說道:「女兒也不是巴望著就死。只是服多了太后吩咐的寒藥避孕,鬧得身子不好,若能為完顏家做些什麼,也對得起阿爺這些年的栽培。只是可惜……」她聲音如同嚅囁:「陛下他……倒算個鐘情種子……」
淚光瑩瑩的女兒,跟著華發的父親談赴死,自然能敏感地覺察出完顏速的牙關越咬越緊,而拳頭越攥越死。於是,她突然轉折,低聲道:「除非,阿爺捨得下自己個兒妹妹。」
完顏速似是震了一下,一會兒才也壓低聲音:「你開玩笑呢?太后勢力遍及上京宮內外,朝內人員變動,必須有陛下和太后兩個印章,朝外禁軍調動,太后的虎符也能支使七成的人馬。我雖然是個夷離堇,手中一個兵卒都沒有,若是太后真不念姐弟之情,叫我到地下去陪先帝,我除了去死,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他的女兒,面露輕笑:「阿爺何必妄自菲薄。太后斷手之後,精力大不如從前,臥床日久,一時也難以雷厲風行。調軍的虎符,已經分了三萬人馬給海西王。海西王是被封為皇太弟的人,難道心裡就沒些異動?」
完顏速的手指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好半天撩起眼皮說:「阿雁,你妹妹阿鴻和阿雉,確實給我嬌寵壞了,有時行事驕橫,不大懂事。阿爺嘴上不說,心裡一直最看重的是你。你和兩個妹妹,一直以來感情也好,你能夠保全她們,還是要保全。」
這算是交換的價碼?
完顏綽笑笑說:「阿父,我又何嘗不疼愛妹妹,姑母忌憚陛下喜歡我,也忌憚妹妹不聽話,懷了孩子。姑侄之間,只怕沒有姐妹之間的親愛,阿爺若真的疼愛女兒們,只怕也非得做出壯士斷腕的選擇了。」
她的肚子又開始痛起來,下腹和腸胃彷彿都糾結在了一起,一陣陣抽搐,額角微微出汗。完顏速撫了撫她的鬢角,驚覺女兒的汗水冰冷濕膩,煞白一張臉也倍顯淒涼,心裡兀自絞痛起來。他長嘆一聲,端來案几上的石蜜水,餵女兒一口口喝了。然後壓低聲音說:「你確保陛下能夠不變心?我又該做什麼?」
完顏綽緩了一會兒,說:「陛下被分掉多半的權柄,又有個虎視眈眈的弟弟盯著,對我變不變心都不打緊,他是一定要為自保而動手的了。我派了個說客到海西王府,說動海西王動用禁軍。阿爺只消趁此之際打打邊鼓,助陛下收回禁軍兵權,朝中對阿父素來認同,聲勢造出來,將海西王褫奪皇太弟,送回封地,也就行了。」
父親皺著眉,好半日才說:「阿雉怎麼辦?」
阿雉大名完顏緗,是海西王妃。完顏綽知道父親懷疑她會趕盡殺絕,所以有此一問。父親看著她長大,她「狠毒無情」的評語,只怕他心裡也有數。完顏綽心傷了片刻,旋即笑道:「阿爺不過是做個選擇,不是大女兒,就是二女兒,總有一個能當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