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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的目光不禁往臺階上飄。
皇帝正接了許都知偷偷遞過來的酥酪幹,也不敢嚼出聲音來,叫御史聽見,又要上疏罵他有失朝儀。
只能含在嘴裡,所幸百官不敢抬眼看他,盡可以鼓著腮幫子,來回含著。隨著乳酪慢慢溶解,滿口濃鬱乳香。
冷不丁聽恆娘說到宮廷秘閣,又是什麼歸藏易,只好一口把乳酪吞了,方道:「這些日子秘閣收了許多珍本古籍,朕一時也不耐煩翻看。來人,去把秘閣令傳來問話。」
恆娘不敢說話,心裡卻著急,這秘閣令一來一去,要多少時間?她可只有半個時辰,現在也不知還剩多久。
胡儀忽然道:「陛下,不必了。」
抬眼看著恆娘,沉聲道:「你這個說法,倒是解了我一個長久以來的困惑。禮記雲,先聖曾言,「吾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
「我初學禮記,便十分不解,從來只有乾坤之說,何來坤乾?只道是後人訛傳,只好糊塗了去,不予細究。竟沒料到,這裡居然藏著歸藏的一段公案。」
他邊說邊沉吟,「歸藏為殷商之易經,孔聖欲觀殷道,而得坤乾。正好相互印證。」
恆娘心中一鬆,笑道:「那麼祭酒,既然乾坤可為坤乾,男女豈非也可為女男?」
女男兩字太過稀奇,大殿之內,人人都張口欲駁。
恆娘卻不容他們說話,輕快地接道:「正如陰陽,可不正與坤乾一樣,乃是陰在陽前?為何不叫陽陰,偏叫陰陽?正是最早的時候,本就是女子為尊,地坤為尊,母陰為尊的。譬如巫覡這個詞,說的就是上古祭祀之巫師。女曰巫,男曰覡,那也是女在男前。」
胡儀沉下臉來,淡淡道:「薛娘子勿要得意。殷商之世,未有周禮,民不知天道正理,所以倒行逆施,不足為後人訓。」
恆娘沖他笑笑:「祭酒,殷商是不是倒行逆施,我讀書少,不明白。你說是,那便是吧。我就問你一個問題:殷商前後傳十七世,保有江山五百餘年,比漢朝、唐朝還長久,這是對的吧?」
胡儀明白她的意思,臉色沉鬱,卻不能不點頭:「對。」
恆娘得意,伸手一掠髮鬢,俏生生笑道:「也就是說,殷商尊女子,貴坤道,並沒有因此天下大亂,危及江山社稷,對麼?」
胡儀鬍子抖動,原本簡短的回答硬是卡在喉嚨裡,如一根巨大魚骨,不上不下。
既不甘心答一聲「對」,承認這個他內心裡極不願認同的結論;
又不能違背自己的學術良知,說一聲「不對」。畢竟,薛恆娘這句話,是一個事實。
事實,是沒有辦法否認的。
恆娘不再看他,轉身朝向皇帝的方向,深施一禮,頭雖然老實低著,聲音卻清亮昂揚,在空闊的大慶殿裡,傳出老遠:
「官家,聖恩令準許女子入學。若女子都學女教,天下一半之人,都得困守於門戶之中,只知以夫為天,不知忠君報國。
民女既替天下女子嘆息,也為官家可惜。若女子亦能如男子,就學入仕,則官家的天下,人人都可為朝廷驅策,個個皆可為國家出力。這樣的買賣,豈不比自砍一半划算多了?」
詹事聽到這裡,十分想笑。這位薛主編,終究不脫生意人口氣。
「民女適才與祭酒討論,女子若能與男子一同接受教育,並不會導致什麼陰陽顛倒——顛倒了,不正好是陽陰?也不會讓天下大亂。」
恆娘微微抬起眼,大膽地將目光往上一瞟,落到丹陛的浮雕上,聲音活潑透亮,帶著盎然的信心與勇氣,朗聲說道:「畢竟,這家、這國、這天下,既是男子的,也是女子的。若是天下太平,家國安寧,我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