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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娘點點頭,裹緊襖子,臉上沉靜下來,苦笑道:「我何嘗不知?不過,如今第一步,還是要搞清楚綿子油是什麼,產於何處,產量如何。若是東西太貴,世上絕大多數娘子用不起,或是這東西存世極少,苦無獲取之法,又或是公開之後,朝廷徵以重稅,市面絕跡,大家求購無門,這種種煩難,此時都難以想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仲簡沒想到她竟然已經想得這麼多,這麼遠,看著她的目光,起了些微變化:她現在的樣子,眉頭深鎖,雙眼湛然發光,與太學那些縱談國事的白衣學子,或是朝堂之上運籌帷幄的朱紫公卿,哪裡還有什麼差別?
恆娘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低頭看著腳下一片廣袤黑暗的大地,聲音在月光下透出幽幽哀慼:「縱有這許多不可逆料的阻礙,既然金仙子指明瞭方向,我總要盡力,替女人社那些苦於生產的娘子們探出一條路來。」
仲簡不由自主蹙起眉,忽然問道:「你……不喜歡孩子嗎?」
話一出口,微微不安,想要解釋,一下子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一直冷淡的臉上居然透出一層薄紅,那是急出來的。
恆娘倒沒怪他出言冒犯,搖搖頭,茫然望著遠方:「我不是討厭孩子。仲秀才,你或許永遠也不會明白。當我聽到大娘們議論生養的百般煩難時,我心裡有多害怕。
不是怕疼,甚至都不是怕死,我怕的是,完全不能自主的那種屈辱與絕望。
身體明明是她們的身體,可她們完全沒法自己做主。她們成為身體的奴隸,永無止盡地供養它,忍受它,服從它,一個接一個,直到被它榨乾一切血肉。」
仲簡仍然不能明白她說的「自己身體無法做主」是什麼感覺,然而聽了她深幽銳痛的話語,心裡不自禁冒出一陣寒意。
沉默半晌,方道:「我明日去請西域秘境的掌櫃來楹外齋,你們會上曾掌櫃,一起參詳。」
「好,謝謝你,仲秀才。」恆娘收回目光,偏頭望著他,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站在我這邊。」
鳳茸長襖面上,鮮亮的寶藍羽毛裡,露出一張雪白麵龐,眉眼狹長,眼角上挑,笑起來便像是臉上盪著兩彎弦月。
仲簡怔怔看著她,臉上仍舊毫無表情,眼神卻慢慢燃燒起來。
風露凝中霄,高處不勝寒。恆娘嘟囔了一句不知哪兒聽來的打油詩,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仲簡看了看月亮位置,「子時過了。」
過了一會兒,恆娘方輕聲接話:「該回去了。」朝他遞過一雙纖長的手,讓他抱自己下去。
仲簡看了她一眼,卻猛然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不肯應聲。
恆娘不明所以,嘀咕一聲,「小氣。」
往下看看,想了想白日見過的蒲月落地的樣子,鼓起勇氣,半探出身子,就打算往下跳。
仲簡聽到風聲,大吃一驚,扭頭過來,只看到一抹亮閃閃的寶藍色向下急速墜去。慌忙伸手,卻一下子沒撈著。
忙在樹枝上一撐,看準位置,用力躍下樹去,落地一個打滾,正好到了恆娘身下,接住來不及調整姿勢的恆娘。
恆娘嚇得臉色煞白,伏在他懷裡,抬頭分辯:「我小時候都能安安穩穩——」
「落地」兩個字消失在迎面而來的急促呼吸中。
恆娘看著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仲簡高高眉骨下隱藏著的眼眸,彼處墨黑,中間一星亮芒,燒得人忽然心慌。
「薛恆娘,你這個膽小鬼。」耳邊忽然響起金仙子的嘲謔。
她那日說了什麼來著?「薛主編,你可有心儀的男子?中夜夢回,可曾夢想過他的懷抱,他的滋味?可曾想像過,讓他撫摸你,取悅你,與你徹夜歡好,抵死不休?這就是你的身體,想要告訴你的話。你可曾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