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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極其隱蔽的臥房。
床榻陳舊,起身時的動作會讓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原本也應當是硬的,可雪球正當著肉墊。
屋子的陳設雖然雜亂,但可以看出居住的痕跡。四處木質牆體的三面破損嚴重,似乎又被後來者一道道加固,釘子和參差不齊的木板形成一塊又一塊的補丁。
剩下的一面牆體由內而外被打通,看起來既像門,又像是一扇落地窗,窗外,黑暗與室內的冷光被隔絕開來,也隔絕成兩個世界。
而方覺正無聲地坐在窗下,背影像一副畫中的剪影。
太好了。
江別秋看到方覺的第一反應是,他沒事。
緊接著,他才開始感受到後怕——如之前所說,他是一個惜命的人,在找到關於江行知的真相前,他會努力活著。
而在認識方覺後,那些望不到盡頭的未來,使得過去的片刻回憶尤為珍貴。他需要一個健全的身體、精神來記住它們。
還好方覺沒事。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開口想問話,方覺卻像是早就知道他醒了,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不該來。」
江別秋動作一頓。
方覺轉過身來。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原本作為外套的制服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已經變得破爛不堪,被打了個結系在腰間。
剛在水裡走過一遭,方覺身上還沒幹透,發梢仍有水珠偶爾往下滴落。在室內冷光的加持下,原本就白皙的臉色彷彿一張透明的紙。
他一雙無悲無喜的眸子看過來時,比月光還冷上三分。
「這裡很危險。」方覺看著他,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過來的,但等一會我會送你離開。」
江別秋原本是帶著驚喜的笑意的,那笑意真實得耀眼,讓方覺想起在嚮導學院時的匆匆一瞥。可很快,他臉上的笑意淡去,直到方覺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再也無跡可尋。
江別秋盤著腿坐起來。
雪球在他的動作下也醒了,睜開一雙藍色的眸子盯著江別秋看。獸類的目光澄澈透明,它只是看著江別秋,除了尾巴偶爾掃過身側,就再無其他動作。
就像在觀察。
雪球作為方覺的精神體,此時此刻,很爭氣的沒有暴露主人的心情。
所以江別秋並不知道,方覺這副常年古井無波的面孔下,剛剛掀起了怎樣的一場驚濤駭浪。
與黃昏塔徹底失聯前,方覺正坐在廢墟中,面向虛空,和當年為救他而死的小嚮導說話。談話的內容漫無邊際——慘烈的過去、動盪的現在、不定的未來。
他在一個地方坐了很久,直到異常出現。
正常情況下,這片廢墟是不會有正常生命存在的。可這一次,方覺在廢棄的小鎮中發現了人類的影子。
說是人類,其實也不一定。
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小鎮裡就會出現一個身影。而每一次他出現又消失後,這個小鎮就會莫名其妙地聚集來一群哨兵,做一些不屬於人類的荒誕事情後,留下一片狼藉然後消失不見。
這些畫面,常人光是看見一次,就會做一宿的噩夢。方覺相信,如果自己沒來這裡,這些事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被人發現。
為了查清那個人究竟在幹什麼,方覺選擇留在這個早已被遺棄的小鎮之下。
小鎮裡的磁場紊亂,無法和塔區建立聯絡,空氣裡的微小粒子不知是汙染還是病毒,正緩緩侵蝕著方覺的每一寸精神海。
可方覺也不在乎。
要是就此離開,再想撞見那人就難了。況且,他孤身一人出任務是常態,多少年就這麼過來了,他從不指望身後有什麼人可以依靠,也不想依靠虛無縹緲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