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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雙行嚇了一跳,僵在原地。他是在陸家村長大的,對男女之事並非一概不知,卻也沒見識過畫骨敢在光天化日下與人纏綿媾合。那兩具白花花的肉身掩映在桃林間,陸雙行按在玄刀上的手不由捂住了嘴,早也忘了藏匿足印,狂奔回了師父身邊。
不過去了片刻,回來時卻滿臉通紅、驚惶不定。謝爵也被他嚇了一跳,當即拔刀起身,不料衣袖全被徒弟牢牢攥住。他頓時不解,拿眼神詢問徒弟,陸雙行嘴唇抿了又抿,半句話說不出口。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謝爵乾脆一手夾著他一手拿刀就跑,莫名的,陸雙行不肯師父眼見那畫骨媾合一幕。
他記得那天自己仍是看見了畫骨的容顏,果然是嬌媚艷麗的臉,不及躲閃、繡口中吐出一口纏綿黑霧。謝爵反手捂住陸雙行口鼻,自己同那目瞪口呆的男子似乎都不慎吸入半口。畫骨身軀化作黑水流進清澈溪水,混著花泥。
他們回分骨頂的路上,師父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又窘迫不堪的神情。幾次想說些什麼,都又睜大眼睛嚥了回去。回到常悔齋,陸雙行仍是腦海空空。謝爵在屋裡踱來踱去,陸雙行呆呆地問說:「師父,你中毒了嗎?」
謝爵被他突然出聲一驚,停住腳步愣了下,答說:「不清楚。」
陸雙行從架子上翻翻找找,取出一支碧色竹筒。師父以前曾說過有些畫骨是帶毒霧的,那霧能蠱惑人心,唯有不淨砂可解。但師父從未講過中毒有何徵兆,又會發生什麼。謝爵瞥見他拿出竹筒想接,陸雙行手騰地一縮,小聲重複著師父曾說過的話,「不淨砂有毒,若不確定,絕不可吃。」
師徒倆眼睛瞪著眼睛,陸雙行往後縮了縮,握緊竹筒,「雙行會守著師父的。」
謝爵很明顯地把話又吞了回去,拍拍他腦袋,進屋去了。這次他掩住了門,門扇閉合,彷彿吹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香甜。奇怪,那味道同紅粉桃花間的甜似像非像。他抓著竹筒守在門外,日頭漸落,明月高懸。陸雙行的腦海中溪水間那兩具肉身交疊的畫面揮之不去,雪白削肩,墨發披在盈盈腰肢、同那男子長發糾葛,他卻有種強烈的汙穢感。
好髒。
雪白的皮肉像是兩具雪白的骷髏交疊,肋骨嵌著肋骨。落花混入清水融化,泥濘不堪。欲拒還迎的嬌呻、粗重喘息聲和酥軟肌理無處不給他強烈汙穢感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畫骨剝下自己的皮、如美人褪衣;精緻的美人褪衣般退下自己鮮艷的皮,露出森森白骨,好髒。
陸雙行渾渾噩噩,直覺那男男女女都汙穢至極。冰肌之下不是玉骨,而是溫膩的肉,腥燙的血,搏動的臟器。他喉嚨陣陣發緊,手不禁撥開了竹筒。
苦澀丹藥味溢位,喉嚨口的不適才稍有緩解。不知何時月高攀上樹梢,他慢慢聽見了自己以外的呼吸聲。也是壓抑的,難耐的。那喘息好像盪進了他空空蕩蕩的心口,在胸膛間漾開、填滿。他如夢初醒,推開門奔進臥房。
師父側躺在床上,蜷起腿、修長的手指攥著身下薄薄的被單。他的衣襟半敞,長發同樣有幾縷掛在肩頭。眼下通紅,看起來痛苦難忍,用力攥著被單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陸雙行又聞見了那股香甜,他卻並不再感到汙穢,那香好似引著他上前,引著一團火從臉頰燒到胸口,從胸口燒到肚腹。
赤裸的枯骨消散,眼中只有雪白的肌理。他的闖入像是驚回了謝爵一絲半縷理智,師父看起來比回來路上還要窘迫、羞愧,擰起眉心、繃緊的嘴唇好似要哭似的。陸雙行驚慌不安,小跑過去跪在床邊,手忙腳亂地撥開竹筒。他把竹筒送到師父嘴邊,暗紅丹藥卻順著嘴角滑到床榻險些滾落。他想去撿起,謝爵突然半撐起上身,顫抖著的指尖要去拿那丹藥,不想手指卻連抓握之力都沒有。陸雙行僵在原地,謝爵嗚咽一聲,俯身在榻上,嘴唇銜起暗紅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