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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爵這回笑得開心了點,回去又把琴抱了回來擱在腿上,輕輕撥弄出幾個音,隨口道:「還會彈嗎?」
陸雙行揚眉,「算是會吧。」
以前謝爵教過他,不然這床琴也不會收在飲冰。陸雙行喜歡泛音擊玉般飄逸空靈的聲音,幾枚便能蕩漾進心間。但獨此一法不成音,琴曲總要有高有低,有緩有急。謝爵頷首彈著,鬢側一縷碎發忽然滑落,陸雙行想也不想,伸手給他撩到了耳後。
手下那弦彷彿又阻了指,謝爵猛地停了彈奏抬頭,自己重新理好了頭髮。陸雙行那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師徒倆定定看向對方,半晌陸雙行才把手放回去,壓下長眉,賭氣似的翻身道:「也對,我長大了,不該總粘著師父,平白叫人覺得師父一直嬌縱我。」
謝爵哭笑不得,只好解釋說:「你突然伸手嚇我一跳——」
陸雙行不為所動,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謝爵把琴放下探身看他,陸雙行仍是繃著嘴一動不動,謝爵作勢要起身,「好,你不理我,我可回去了。」
陸雙行卻好像跟他擰上了勁兒,謝爵站起來背過身去也不理睬。少頃,謝爵沒轍了,剛旋過身發現徒弟不知何時正偷瞄著自己這邊,還沒動呢,他卻神色一變,先騰地坐起來一把攥住了謝爵手。謝爵猝不及防,只感到從指尖到肩頭一麻,隨即耳畔像是驟然被蒙上了罩子,嗡一聲悶悶蜂鳴,然後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怔怔地微啟著唇,手還被徒弟攥著,眼中只有陸雙行匆忙從床榻上下來,眼中焦躁難耐。他張著嘴似乎在說些什麼,謝爵一個字也聽不到,許久才讀出他的嘴唇在喊「師父」。
謝爵腦袋裡天旋地轉,暈乎乎險些站不穩,還是被徒弟攙了一把才站住。他摸索著反扶住徒弟的手,低頭才發現自己右手的面板不知何時變得近乎透明,形如墨玉的骨骼異常明顯。腦海像是一口無波之井,被投入小石子、而後才開始泛起漣漪。謝爵一手捂著額角,一手拍著徒弟磕磕絆絆道:「沒事,我沒事,突然聽不到了,仔細你手傷——」
徒弟張口說著什麼,謝爵眼中那重影層層疊疊,眯縫起眼睛也無法集中視線。他讀不出來陸雙行的嘴唇在說什麼,陸雙行一下慌了神,又喊他,「師父!謝爵——」
「師父」這兩個字太熟悉,謝爵讀懂了,勉強搖搖頭又點頭。陸雙行扶著他坐在床沿上,好半天謝爵才緩過來勁兒,努力聚起視線盯著徒弟的嘴唇,總算明白了他說什麼。
陸雙行俯在他膝上急匆匆道:「這幾天不都好好的,怎麼突然聽不見了?」
謝爵頭重腳輕,自己也想不明白怎麼回事,坐都坐不穩了。他借著徒弟的手半躺下,緩了許久手上骨色漸漸退卻,耳朵卻沒回來,實在聽不真切。陸雙行又去探他額頭,自言自語道:「著涼了?」
謝爵什麼也聽不到,徒弟的聲音,屋外不間斷的雨聲、風聲,都在他身邊緘口,像是層厚厚的絹網將他籠罩,拖著墜著下沉進杳然無聲的湖底。他的眼皮愈發沉,朦朧間就連陸雙行探向他額頭的手都感受不到了,視線裡一陣是白一陣是黑,在盡頭處,一枚影子若隱若現——
就在陸雙行眼前,師父驟然不知是暈還是昏睡過去。他心裡突突直跳,分不出是焦灼還是膽怯不安,陸雙行再顧不上什麼傷口不傷口了,尋了把傘往山間的藥房趕。藥房掌事、那位老太醫今天在,聽聞以前他就照料過師父,甚至照料過已故的仁懿皇后。
陸雙行冒著雨往山下趕,雨順著風颳在傷口上,奇怪,倒是一點也不疼了。
第36章 三十六·乾草
楊太醫走後,陸雙行回到屋裡,謝爵仍是昏睡不醒,卻微微蹙著眉,看上去睡得並不安穩。楊太醫一時也瞧不出什麼毛病,只說並無大礙,不必急著驚醒。倒是陸雙行自己越想越覺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