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別害怕黑暗(第1/2 頁)
當你走過一陣風暴,抬起頭,別害怕黑暗。在風暴的末端,有金色的天空和一隻百靈鳥甜美的歌聲。——《You'll Never Walk Alone》 這天晚上,在被遺忘的山坳裡,柔軟如夜風的歌聲飄了許久,許久。 楊曉丹不懂勸人,卻能唱極美的歌;她不好意思進屋,歌聲卻能無遮無擋。 月光下少女側顏溫婉,眸光清亮,一切想說又說不出口的心思,都藏在歌聲裡。沒有姐妹為她唱高音低音相和,只有樹梢的風,溪間的水和草叢裡的蟲鳴,高高低低,起起落落。 方蔚然同她並肩坐在大楓樹下,靜靜聽著。 她至今聽不懂侗家話,聽不懂楊曉丹在歌裡究竟寄託了多少深意。只覺得這純淨而略帶鼻音的音色別有一種朦朧的美感,恰似這大山裡朝朝夕夕的雲繚霧繞,令人不知不覺沉浸其中。 曾幾何時,她也聽過一支為自己而唱的歌。 同樣的美,同樣的沒有歌詞。 在訊號不好的樓道拐角,小心翼翼捏著不該帶進學校的手機,耳朵貼在螢幕上一陣陣發燙。網路那頭傳來的是毫無意義的陌生音節,如風吹樹葉斷斷續續,卻讓她捨不得結束通話。 唱歌的人不肯告訴她唱了什麼,她也不肯追問。在視訊通話結束之前,一直佯裝看不見對方顴骨上方可疑的紅色。回到寢室後卻被人問:“臉怎麼這麼紅?可別是發燒了。” 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離她們不遠處,護林員小屋裡的燈光終於熄滅。該從屋裡出來的人,卻遲遲沒有出來。 看著那黑洞洞的視窗,楊曉丹的歌一點點沉下去,風吹折了枝條,水撞上了岩石,草蟲遭了霜打。 方蔚然看著她沮喪的神色,只怕她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不想風又輕輕旋起,水打了個浪花,草蟲藏入地下,依然摩擦著翅膀。 直到一彎上弦月由西邊的山頂移到東邊的山頂,楊曉丹的歌才收了尾音。 “我唱的,是蟬之歌。”她背靠大樹輕聲說,“我自己編的蟬之歌。” 方蔚然知道,侗家人愛唱歌的起源就是模仿山間的鳥叫蟬鳴,他們尤其喜歡蟬,春夏秋冬都有蟬之歌,還有不同月份的蟬之歌。有時唱蟬鳴哀切,自己命運起多舛,有時唱蟬兒呼伴引伴,自己也渴求愛情;有時唱蟬兒到死歌才斷,人也要學蟬兒給世間留歡樂…… 楊曉丹唱的又是哪一種蟬之歌呢? “我一直覺得,吳彤哥像蟬。”她說,卻並不像是對方蔚然說,而是對著茫茫夜色中某個虛無的點。 “蟬一直睡在黑黑的地下,可總有一天能飛上樹梢,唱出最好聽的歌。”楊曉丹輕聲說,“蟬和蟬是不一樣的,有些蟬要在地下睡一年,有些蟬要在地下睡三年五年十幾年。吳彤哥……只是要睡得久一些。” 方蔚然用自己的手臂輕輕碰了碰她的,似肯定,又似安慰。 心裡回想著中學課本上有關蟬是怎麼說的?蟬的若蟲蟄伏在地下,只有感知到地面溫度適宜才會在夜晚爬上地面,經過幾個小時的蛻變長出翅膀。這時它通體白色,柔軟而脆弱,蛻變也沒有結束。 必須熬到第二天早上,讓它最害怕的太陽照射在身上,蟲殼一點點變黑變硬,翅膀也結實起來,才能成為一隻真正的成年蟬,飛上樹梢放聲歌唱。 在這個蛻變過程中,有無數若蟲會因為受到外力打擾而蛻化失敗,甚至成為鳥和其他動物的口糧。 所謂“蛻變”向來如此,絕不是輕鬆和一蹴而就的。 蟬是這樣,人也是這樣,甚至寨子。 首先要有適宜的條件……方蔚然思忖著,思路漸漸走遠。 這天晚上的歌聲也飄進了龍嶠的窗欞。 彷彿微風吹過,腐朽的落葉下泥土鬆動,黑壓壓的世界裡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他在床板上翻了個身,手臂搭向床沿。手指沒觸到地板,倒是碰到了一片冰涼堅硬。 捏了捏,是個空酒罐,順勢一把捏扁。金屬陷入肌肉的那一瞬疼痛讓他多多少少清醒過來。一揚手,罐子飛向牆角,碰落了一地聲響。 都是他喝空的酒罐。 說是宿醉要醒,其實是醉了又醉。 然而還不夠醉,不夠讓他避開那些痛苦和不堪。 醒醒醉醉間,有無數足球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