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第1/2 頁)
鮮血浸透積土,哀嚎響徹山谷。
天上的圓月,卻如一井無波的清水,兀自泠泠地倒映著人間的飛塵與屠戮。
長夜漸明,榣山即盡,淆水在望。
一路連番的圍追堵截終於在天明時分緩緩落下帷幕,而倦極、創極的騎隊也暫停下急馳。
常恆於山前勒馬下鞍,在他身後,形容狼狽的兵士也紛紛下馬。他們大多已丟盔卸甲,露出血跡斑斑的裡衣;稍好些的,亦精疲力竭,只恍惚地望向渡口。
柏舟直接從馬上滾落下來,跌爬幾番,才踉蹌到扶桑的馬前,失魂落魄地望向扶桑,隨即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將一直渾渾噩噩的扶桑拉回神來。
他打馬回首,看向榣山——秋風起兮,林葉颯颯,追兵或已在即。
風驟然飄舉,將明的天色又瞬息昏暗。下一霎,勁風狂飆,豆雨如潑。
扶桑座下的戰馬嘶鳴著連連倒退,不堪風雨之勢。
常恆見狀,上前幾步,拉起馬韁,高呼道:「大祭司,可在此處渡河回城?」
扶桑啞聲道:「敵兵隨時追至,待風雨歇些,即刻渡水。」
程群揮退身旁為他包紮傷口計程車兵,搖晃著站起,蹣跚著走至扶桑馬前丈許,緊接著,遽然下跪,九尺男兒轟然跪地,如玉山崩。
扶桑不安地道:「程將軍這是做甚?」
程群稽首,痛哭流涕道:「卑職無能,落入敵軍圈套。淳化此次進兵並非意指淆陰,他們大費周章聲東擊西,設下埋伏,想來是要攻我昌平。」
他再叩首,哽咽著道:「敵軍來勢洶洶,昌平恐非安巢,卑職懇求大祭司,」
程群抬頭,隔著風雨,望向扶桑,聲如瀝血:「率餘部繞城離去,保全自身,毋要再回昌平!」
扶桑喉頭上下滾動半晌,翻身下馬,上前幾步,意欲攙扶他道:「並非是將軍的失職,」他哽咽道:「是我執意率兵支援淆陰,將軍是為了保護我,才會擇城中半數驃騎精兵前來。決策失當者,是我。」
程群臉上的血汙已被雨水與涕淚沖刷去大半,黝黑之下竟浮起霜一樣的慘白,他堅持跪在原地,懇請道:「追兵即至,請大祭司儘快整頓人馬上路,切莫再耽擱了!」
常恆牽著馬,朝扶桑走近幾步。下一刻,他的步子一頓。
只聽淒風苦雨之中,扶桑的聲音接近嗚咽,他苦澀道:「我已釀成此禍,焉能再在此時臨陣脫逃,棄城中百姓、將士於不顧?我也懇請程將軍,允許我留下,同昌平共存亡。」
程群聞言,額上青筋暴起,瞠目疾呼:「萬萬不可!大祭司您身上所繫,乃是整個昭彰的安危!您斷斷不能留在如此危險的地方,萬一昌平城陷……」
扶桑厲聲打斷他,決絕道:「程將軍,昌平不會淪落!只要你與我還活著,便不能讓昌平拔城!」
角聲吹似鳶飛唳天,戰鼓擂如烈火烹油。
扶桑與程群佇立城頭。殘照當樓,關河冷落,淳化大軍正在渡水,舟如密蟻,擠滿河面。
兵渡少半時,昌平城門忽然洞開,千駕戎車魚貫而出,彭彭隆隆,如輾雷霆,駛向甫登上岸的敵兵。
戰車輪轂交錯,捲起漫漫車塵。而轉眼之際,淳化的兵陣也已落定,有條不紊地擺出盾陣。
戰車即刻與盾陣相接,以排山倒海之勢躐垮了最前一行盾士,掩藏在盾士身後的刀兵連忙奮起相搏,砍殺向車前轅馬。
戰馬受創,嘶鳴著踐踏向刀兵,這一行突起的兵列也盡數倒在了馬下,有殘喘者仍要舉長刀擊刺,被車上計程車卒一擊斃命。
扶桑道:「我已派人將我的親筆信送到淆陰,子梧他最遲兩天,便會得到訊息。以昌平如今的軍備,我們最多能守城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