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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懷眉間更緊,問道:「你可看清他的去向?」
青姬掩口,吃吃笑道:「奴家雖不曾看清,只是今夜既望,那小獸又急吼吼地,想必是往山裡去了。」
殷懷一凜:既望之夜,月最圓時,山陰氣重,亦生譁變。魑魅魍魎,山精鬼怪,競相出動,逞兇鬥狠,相殘相殺,是謂「山變」。
那孩子竟在此時孤身入山……
風吹林動,幽微異響無止無休。殷懷極目眺去,只見山雨過後,層巒之間,瀰漫開濕重的夜霧,幾乎遮住了月亮。
山雨打濕了月色,使今晚的月亮像盈滿的淚珠一樣,沉甸甸的。
月明的夜晚,通常見不到繁星,而在這片泥濘的山沼中,螢火的光點連綴成星河,淌過寂靜的山谷,與明月競輝。
沈碧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行在泥沼之中,不斷驚惶地後望,而在他四遭的黑暗裡——竟又現出一簇簇幽綠的螢光。
沈碧的額間早已滲出一層薄汗,喉嚨裡發出抽噎。但這聲音太小了,被完全淹沒在野獸的粗喘聲裡。
沈碧的肩膀顫抖起來,他想要向前跑,身子卻不聽使喚,驟然摔陷進深泥中,且他越是掙扎,便越往深陷。
而環伺的豺狼正朝他逼近。
山嶺之間,一聲狼嗥響起,引起百聲附和,枝頭的鳥群驟然驚飛,踏過的樹枝震顫不已,木葉紛紛搖落。
殷懷蹙眉回眸,本在悠閒踱步的赤豹觸及他不耐的目光,嚇得豹尾高高豎起,原地化回了一塊磐石。
安坐在豹背上的青姬見狀,也連忙把扶著石尾跪落地面。
青姬卑躬道:「請殿下不要著急,奴馬上便去尋覓。」話音落即,她的四肢便翕動著伸長,瞬間化回藤蔓,延展開去。
一直窩在她懷中的文狸也倏地一躍,繞開殷懷,沒入林間。
殷懷緩緩吐出口氣——橫死的故友、不明指向的線索、突然出現洗脫嫌疑又主動同他示好的馮夷,還有那可能遭遇危險的孩子……如此雜亂,教他一時理不出個頭緒。
面前的草叢間傳來窸窣聲,剛剛消失的小花狸竟又去而復返。
它兩耳不住地顫動著,栗色的瞳仁緊盯殷懷。
殷懷與那花狸對視半晌,笑眯眯蹲下身來,搔了搔它的下巴:「乖,你也幫幫忙,去找找那孩子——他先時跟著只小果然獸入山了。」
花狸細吟一聲,身形掠向叢林深處。
沈碧幾乎是在泥沼裡仰著面浮游,他的整個身子都被埋沒進泥中,只能高抬著臉,使下頜保持在泥面之上,以這個姿態,正巧可以看清近在咫尺的群狼,綠幽幽的眼,黑幢幢的影。
沈碧大口呼吸著。眼淚滑入鬢角。
「別怕,」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重複安慰道:「別怕。」
狸貓再次去而復返,躥至殷懷腳邊,扒他足靴,似欲引他同往。
殷懷舉步跟上。
那花狸靈活穿行於林間,驀地,動作一滯,毛髮也緊跟著炸起,殷懷循著它的視線看去,臉色霍地變白——
只見十步之外,一隻白蟒正同一隻黢黑樹精抵死相纏。
蟒身不斷地拉長,扼緊掙動的樹幹,而那棵三人合圍的古樹,則在向外用力,枝葉隨著它的動作搖晃拂動,簌簌掃過蟒頭。
淤泥已沒過沈碧耳際,他平仰著臉,忍著淚意,伸手去夠那隻垂落在他面前的手。
沈碧竭力地向上去抓,掙扎的動作卻使身子更快地下陷,眼見即將被泥淖吞沒,那手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陸離略略使力,沈碧大半個身子便離開了淤泥。
沈碧剛松下口氣,陸離卻又驀地鬆手,沈碧立時又向下墜去,忍不住驚叫出聲。
陸離撲哧一笑,再次握緊沈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