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第1/2 頁)
他嘗試開啟溫北硯封閉已久的心扉,可溫北硯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除的,他抗拒同齡人的親近,對方的示好全都被他視作別有用心的接近,隨即條件反射般地亮起鋒利的爪牙同人撕扯搏鬥。
溫昭平四處賠不是,因他的低頭,溫北硯有些不知所措,後來他慢慢學會了收斂自己身上的野性,不爭不搶,他知道只有這樣,才不會讓溫昭平為難。
一味的退讓,反倒讓那些曾經施展善意無果的孩子氣焰大增,升起報復性心理,惡意中傷侮辱他,重則打罵欺凌。
那些難聽的話不知怎麼傳到了溫昭平耳朵裡,溫昭平勃然大怒。
這是溫北硯第一次看到好到快沒有脾氣的溫昭平,跟人爭執得臉紅脖子粗,甚至失去了能言善辯的本領,連理智都所剩無幾,井井有條的長篇大論變成反反覆覆的&ldo;你們以後不能欺負阿硯&rdo;、&ldo;阿硯他是個好孩子&rdo;,&ldo;阿硯他有爸爸,不是你們說的野孩子&rdo;。
然後牽起溫北硯的手,&ldo;阿硯,跟爸爸回家。&rdo;
溫北硯心裡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
親情對他來說是奢侈品,也像有利用價值後才肯施捨一點的二手淘汰品,所有純粹的歡笑和透過壓榨他後獲得的富裕,都與他無關。
他的世界,貧瘠到一無所有。
可溫昭平出現了,悄無聲息地在他的荒土中埋下了一顆種子,雖然沒能開出花,野草的生命力也不容小覷,以燎原之勢佔滿他心裡的每一寸貧瘠。
溫昭平腦溢血去世當天,身邊只有他小弟溫國華一家,溫北硯是在放學路上聽說的這噩耗。
說不上心痛,只是覺得心口裂開了一條縫,被人塞進去一團無足輕重的棉花,看不見傷口,後遺症卻還在,他的呼吸變得遲緩了些,腳步變輕了,像浮在半空,沒有實感。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蜜餞果子,這是他早上上學途中買的,護了一天,被太陽炙烤得熱乎乎的。
溫昭平最愛吃這個,可他再沒有機會吃了,他最愛的茉莉開了,他也聞不到了。
真可憐。
溫昭平留下了遺言,單獨給溫北硯的,最後只能由溫國華轉述。
&ldo;我哥他說他沒法子再繼續照顧你了,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以後得辛苦你撐起這個家了。&rdo;
沒有邏輯的一句話,彷彿東拼西湊得來的。
溫北硯目光沉沉地落在頭頂的黑白相框上,起身,跪了十二個小時,不吃不喝,腿早就僵硬了,一個不穩,膝蓋結結實實地磕在水泥地面上。
七月天,穿著薄薄的一層布料,剛才那一下讓他磕出了血,青黑色印記化開,他沒覺得疼,身後是來來往往的人,焚香味重到嗆鼻,夜色籠罩在四方小院,香燭火光在滾燙的風裡忽明忽暗。
溫北硯一臉麻木地站了起來,雙眼直勾勾地盯住相框裡溫昭平靜止不動的臉。
不去質疑,不去抗爭,而是接受了別人強行託付在他身上的命運,留下故作老成的四個字,&ldo;我知道了。&rdo;
溫國華滿意地點了點頭,背對著遺像強調了遍,&ldo;大哥給你留下了點錢,你現在還小,這錢呢我們先替你保管,等你以後有用到的時候再給你,這幾年,我會代替我大哥好好照顧你,等你成年後,你得按照大哥說的,回報你叔叔我,替叔叔撐起這個家。&rdo;
溫國華的說辭是真是假已經死無對證。
可就是這麼無從考究的一句話,溫北硯記了整整十五年,也心甘情願地被人當成提款機壓榨了整整十五年。
他或許不懂感恩,但他懂報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