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戰爭綜合症(第1/2 頁)
全師原本1萬3千多人,13天的崑崙關大戰,只剩下700多人,連原來的零頭都不到。
我們從戰場上撤下來那一天是陽曆新年,城裡有人放鞭炮慶祝,在我們聽來,就像是尚未停止的槍聲。
南方的冬天不算冷,可是我們每個人都感覺渾身冰涼。眼睛都是直勾勾的,我看東西都沒有辦法聚焦,身邊的所有場景都是模模糊糊,像有人在我眼前蓋著一層簾子,其他人也和我差不多,眼睛睜得很大,卻一點神都沒有。
我們看身邊的人沒有一個順眼的,動不動就打架,閒著無聊了就互相扇巴掌。
軍醫說我們這是戰爭綜合症,不光我們師這樣,全軍都如此,這種病不是藥物能治療的,必須讓我們把剩餘的能量全部消耗乾淨。
於是軍部訓導處的軍官每天太陽不出來就拿著教鞭把我們趕出去跑步。
我被送到後方醫院,被扎穿的大腿傷口處往外流膿,腫得像豬尿泡,一個男醫生說這是感染髮炎了,弄不好就要截肢的。
我當時心情特別不好,就對他說:你要敢鋸我的腿,我就敢砍你的腦袋!不信你試試!
他笑呵呵的解釋說:跟你鬧著玩的,你怎麼還當真了?你這個好治,給你打點麻藥,把傷口割開,把裡面感染的部分清理一下就好了。
我說:隨便你怎麼割,不能給我打麻藥!把我麻翻了,誰知道你會不會鋸我的腿?
當時我不知道只要往傷口附近打一針麻醉劑就可以了,根本不會睡著,就傻了吧唧的讓醫生做手術。
那醫生也是看我不順眼,當真就不給我打麻藥了,當時那個疼呀,但是我也不能掉份讓人看不起,愣是忍住一聲不吭。
結果醫生慌了,拿刀的手有點哆嗦了,看他那樣子,我特別得意。
現在回頭想一想,我當時腦袋確實有點毛病,傷口越疼我反而覺得越過癮。
只有傷口疼的時候,我才不會去想陣地上死去的那些兄弟,還有李玉林死不瞑目的樣子。
從前幾年開始,我的這處傷口一到陰雨天的時候就癢癢的難受,肯定是那個不靠譜的軍醫沒給我弄好。
常先生來醫院看我,給我帶了四個罐頭,後來我也沒吃,都送給了那個天天給我換藥的小女護士,人家才15歲,瘦瘦巴巴的,挺可憐的。
我問:咱們從徐州帶過來的兄弟還剩幾個?
常先生搖搖頭說:就剩咱倆了。
我又問:聶志國呢?
常先生的臉色難看:打界首高地的時候,右胳膊也被炸斷了,他不想當一個廢人,用腳趾頭開槍自殺了。
我問:跟咱們一起過江救老毛子的那些人呢?
常先生還是搖頭:只剩下李華和王雲強了。
我接著問:咱們師還剩多少人?
常先生的臉都要耷拉到地上了:七百多人。
我跟他說了:我想回家了!
他看了一眼我腿上的傷,對我說:落下殘疾的話,你可以回家的。回去找個媳婦兒,生幾個孩子,然後老老實實地當亡國奴。
他的語氣酸溜溜的,我的鼻子也酸酸的,我說:我不是怕死,從來都沒怕過。可我就是感覺害怕,還不知道怕什麼。我心口疼,天天都疼!
他摸著我的腦袋說:我的感覺跟你一樣,我也怕,我胸口也疼。生在這個時代,再疼都得忍著,咱們不能讓同胞被外族欺凌,就得拿起槍繼續戰鬥。
我問他:你說,我什麼時候可以打回老家?咱們還有多少中國人可以打仗?
躺在我旁邊的一個傷員接嘴說:我也想打回東北老家,可現在他媽的離家越來越遠了。
然後他這一個大老爺們兒,居然捂著臉哭起來了。他這麼一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