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第1/2 頁)
但他相信這天下就算人人都會負他,祝知宜也是那個唯一不會在他背後捅刀的人,如此一想,祝知宜竟成了他在這世間唯一信得過的人。
這種相信完全是基於祝知宜的君子品性和秉性純善,並非基於他們的交情,祝知宜對他一視同仁得很。
但若是祝知宜真的做了他的給事中,會有改變嗎?
他不知道,或許也不會有吧,祝知宜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人。
但想到詭譎雲湧的朝堂之上不再是他一個人,每次俯視大殿的時候會有一個溫暖熟悉的身影靜靜站在自己不遠處倒是頗令人心動。
心動到梁徽如此八風不動的人自己主動去撕開他溫和明君的假面,向這些個滑頭老臣露出年輕的鋒爪,更像是第一次宣戰,第一次將平靜水面下暗湧的波濤推到檯面上。
梁徽極擅忍辱,擅剋制,擅韜光養晦擅壓抑慾望,但這一刻,他像乘勝追擊的野狼,露出猙獰鋒利的犬牙,就著獵物露出破綻的傷口往死裡咬,半分不肯饒人:「張尚書。」
張田中脊背躬著,更低一分。
梁徽又沉聲叫了一遍:「張尚書。」
張田中這才硬著頭皮站起來。
梁徽竟還露出一個安撫的淡笑,叫他無需如此緊張:「你不是說君後為國後,於公於私護駕救主天經地義,為何要破格提用,讓朕給你解惑麼?」
張田中惶恐道:「臣不敢。」
梁徽懶得管他敢不敢,自己說自己的:「若按你的說法,姬寧護駕也是職責所在,君為臣綱,臣下救君天經地義,那姬寧、陳越與昨日一眾衝鋒陷陣的武將也都不必賞了,這律法得賞罰分明一視同仁啊你說是不是。」
此言一出,武將面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這幾年武將之後還從未有過封任三品的,梁徽破格擢姬寧為從三品,雖是不讓姬寧入後宮的安撫補償、退讓妥協,但也是隱隱釋放出出親近、啟用的訊號,讓這些年懷才不遇的武將看到了希望。
若是這番好事被兵部攪黃,那他們誓不罷休。
司馬左校尉是個兩頭晃蕩的中立派,眼看局勢越來越僵,忙站出來請罪道:「聖上英明,是臣等目光短淺格局狹隘,皇上謹遵祖制任人唯賢,臣等望塵莫及,臣何獻代表司馬校場十二部贊成皇上破格啟錄,唯皇命是從。」
梁徽挑了挑眉,沒出聲。
有一人肯帶頭,搭了臺階,後面自然有人跟上,一呼百應:「臣吏部侍郎中廖平——」
「臣京兆尹李遷一—」
「臣督查使黃安明——」
「唯皇命是從。」
看這樣子是真有些怕了,梁徽玩味地看著他們跪拜的身影,過了片刻才抬起手:「都起來吧。」
那副貓逗老鼠、溫柔一刀的模樣又不見了,他轉向從頭至尾都彷彿置身事外的祝知宜:「君後。」
「你呢?你怎麼想?」梁徽目光錚錚望著他,「你要不要當朕這個官職不高、又累又苦的給事中?」
祝知宜迎上他的視線,眼底浮出很淡的笑意,站起身,鄭重行禮,聲音如投珠擲玉,落地有聲:「臣祝知宜——唯皇命是從。」
等朝臣陸陸續續退了下去,梁徽眉眼才肯露出一點疲態,他昨夜一宿未眠,揉著山根閉目養神,幽聲問:「君後怎麼還不走?」
祝知宜抿了抿唇,邁步至他面前,鄭重行了一禮:「臣祝知宜謝過皇上。」
無論梁徽是出於什麼心思讓他出仕,也無論官職大小位階高低,他都感激。
這是他的志之所在,心之所向,這是祝知宜身上與生俱來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和百年淵源的世學家風耳濡目染決定的,他再飽讀詩書,再寬和無爭,也無法突破自己的侷限性。
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