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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親人,原來他甚麼也丟掉了,甚麼也未曾留下。
同月,呂惠卿因父喪去職,由曾布等人接替其司農寺之職,繼續新法實施。
呂惠卿雖離開京師,之前籌劃的一系列新法已陸續成型,是年冬,司農寺接連頒布保甲法、募役法,並率先於開封府界試行。
十二月,朝廷誥敕: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王安石為禮部侍郎、平章事,自此擢為正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自任宰相當日,宅邸門庭若市,百官登門為之慶賀,持續了一月之久,贈來的賀禮堆在別院廂房落成了座小山,雪籽撲開窗扉,濕漉漉染了一片,歐陽芾方遲遲喚人將之收撿妥善。
天高雲淡,空氣裡氤著薄霧,正廳簇滿前來賀禮的官員,卻半晌未見主人影子。
歐陽芾尋至西廡小閣,終在竹林前眺見那一襲點綴梅花的鶴氅,瘦落挺立的背影竟不似權傾朝野的宰相,而似煢煢孑立的詩家。
聞見腳步聲,傲岸挺直的脊樑在回首向她時微微低下,那襲鶴氅便輕輕披蓋在她肩頭。
「介卿怎躲在這裡,」歐陽芾心安理得裹了裹外披,「官員們俱在外面候著,半天找不見你,還以為你出去了。」
「太吵,徒增煩擾。」王安石道。
歐陽芾便笑了:「你不出去受賀,他們是不會走的。」
王安石嗯了聲,也不言些甚麼,拉著她的手往林間踱去,難得的任性之舉讓歐陽芾心覺好笑,不再催他,只隨他慢慢走著。
「是鳥的爪印?」王安石指給她看薄雪覆蓋的土壤,歐陽芾訝道,「真難得,這個季節竟還有鳥兒覓食。」
「是山雀,」王安石道,「適才飛過此處。」
「這麼冷,會不會凍死呀?」歐陽芾關切道。
「此類烏雀慣於冬季覓食,想來不覺寒冷。」
「好堅強,」歐陽芾縮縮脖子,「比我堅強。」
王安石視向她,握著的手指纖細冰涼,即便在他溫熱掌心焐了半刻亦未回暖多少。「我有一件禮物贈你。」他道,牽著她往閣子裡去。
「甚麼禮物這麼神秘?」歐陽芾探頭探腦,瞅著王安石自書閣內取出一方長盒,內裡躺著包裹精細的畫絹,攤開來,淋漓墨筆勾勒的煙雲峰林直映眼簾。
「這是——」
「李成的寒林圖真跡。」王安石道。
歐陽芾眼睛都直了,盯著那畫半晌,方想起來問:「你從何處尋來的?」
「和甫於河東路巡訪時偶然覓見,知你愛畫,便向對方購了來。」王安石簡單道。
至於其間的輾轉波折,數度磋商,包括他親寫信件與對方求畫,便一筆帶過。
「和甫哪有那個錢,」歐陽芾洞悉道,「定是介卿給他錢,讓他買下的罷。」
王安石不答,她既猜出來了,他也不必再多言:「往後你欲收藏何人筆墨,我們便去尋何人筆墨,可好?」
「往後?」歐陽芾疑惑。
王安石取筆蘸墨,於窗上題了兩列詩:霜筠雪竹鐘山寺,投老歸與寄此生。
歐陽芾怔了怔,忽地明瞭過來:「介卿,你在同我告白嗎?」
「嗯,」王安石道,「你願意麼。」待此間事了,我們一同偕老鐘山。
「我願意呀,」歐陽芾牽緊他的手,「此窗為證,介卿可莫食言。」
「好。」
元月的朝堂圍繞新頒布的募役法產生了不小爭議,部分官員認為自古以來徭役皆由鄉戶承擔,改為招募浮浪無業之人擔負徭役,恐有盜用之奸,更多官員則是反對向官戶徵收役錢,認為以往官員之家皆可免去徭役,目今卻要平白多交一份差役錢,於理不合。
曾布於廷前據理力爭,細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