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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覺得自己明明沒做甚麼,卻莫名有種心虛感。
「想清楚了再言。」
此哪裡是詢問,分明是審訊的口吻。沈括不敢同情緒正在某種邊緣的人對抗,弱道:「二孃確未與我言過她會去何處,不過她前幾日一直對我所載的活板印字一篇興趣甚濃,還問我對方是否居住杭州,向我要了詳細方位」
「活板印字?」
沈括忙將自己那篇遞予他看,王安石粗粗覽罷,問他:「她何時問的你詳細位置?」
「應是在她離開前一兩日。」沈括憶道。
王安石思忖著,又道:「還向她言了甚麼,盡與我道來,另,將告知她的位置抄份予我。」
沈括疊疊應聲。
杭州,畢氏書坊後堂。
「瞧,如此便燒製成形了。」
秀娘用火鉗小心將滾燙鐵板從火中取出,示範道,「看這字,是不是已融了些,此時覆張板在其上,便可將字印壓平,這般製出來的字清晰分明,整齊均勻,看上去猶如墨印。」
「我來試試。」歐陽芾袖子抽高,躍躍欲試。
秀娘便退至一旁讓她嘗試,俄而提點她如何操作,往返於前廳後堂之間的畢文顯時不時朝她二人瞄上兩眼,道:「小心些,莫讓人家娘子燙著手。」
「曉得呀,你忙你的就是。」秀娘提聲回道,隨即與歐陽芾相視而笑。
她實是喜歡這位歐陽娘子得緊,除與她年紀相仿外,還因她無絲毫官宦兒女的做派,尤其是喜歡自己上手這點便同其他富家娘子不一樣,起先她還怕自己在對方面前顯得粗鄙,誰料對方男裝一換,袖子一撩,幹起活來便不分你我了。
畢文顯無奈搖首,欲退去,忽見僕役匆匆奔來道:「前廳來了位官人,正在鋪內坐著。」便不再理會她二人,逕自招呼客人去了。
歐陽芾正專注壓板,聽耳畔秀娘道:「阿芾這便要走了,不再多留兩日?杭州地界繁華,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等阿芾畫作完了,我可陪你多走走。」
「不必了,」歐陽芾笑言婉拒,「我本不是來玩的,日子也緊,只將你們手藝偷來,便該打道回府了。」
秀娘也笑了:「那阿芾可得多偷些,免得半道忘了。」
歐陽芾道:「在偷呢,偷得太多,昨日回去路上便從腦子裡灑出來,灑了一路。」
秀娘咯咯笑個不停。
她全不擔心歐陽芾將手藝偷去,畢竟她家印字方法已非秘密,別人見識了便見識了,惟獨她除讚賞外,還將操作過程細細畫下。她單看了其中一幅,便知對方是貨真價實的畫師。
而對方又不僅僅是畫師,其叔父乃當朝文界泰斗歐陽修,是她們這般尋常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歐陽芾此前與畢文顯交易:「汴京最新出爐的歐陽公文集,可讓貴坊比杭州其他書坊早一步拿到刻印販售,作為交換——讓我試試手成不?」
人與人的興趣確實大相逕庭,對比歐陽修的文集,秀娘著實看不出自家活計有何值得試手。
「對,慢慢揭下來。」
秀娘指點著歐陽芾的動作,待紙張整頁揭下,滿滿字跡便清晰印於紙上,雖個別字腳仍有輕微糊暈,然已是幅完整成品。
歐陽芾視著自己初次活字印刷的成果:「好不好看?」
「好看極了。」秀娘捧場道。
「我得把這張收藏起來。」歐陽芾珍惜道,此可是她用一千年前的活字印刷術造出的一頁字。
兩人嘰嘰喳喳邊鬧邊笑,絲毫未覺察旁人靠近。
「咳,」畢文顯從遠處步來,低咳一聲,扯回二人注意,「這位是江南東路的王提刑。」他抬手介紹著身側一襲緋服官袍的男人,卻見男人目光盯著後堂情景,面上如覆了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