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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車底拖出一個扁平的鐵皮桶,憤怒地命令:
&ldo;去,打水!&rdo;
丁鉤兒不敢也不願意違抗她的命令,接過水桶,故意裝胡塗,說:
&ldo;你是不是想趁我打水時開車跑掉?姑奶奶,你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rdo;
她惱怒地說:
&ldo;你懂不懂科學?能跑還停下幹什麼?還有水桶呢!&rdo;
丁鉤兒扮了個小鬼臉,他知道這淺薄的小幽默只能逗逗淺薄的小女孩,對這位母夜叉毫無作用,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扮了。果然,她吼道:
&ldo;少給我擠鼻子弄眼出洋相,快找水去。&rdo;
&ldo;姑奶奶,這前不挨村後不靠店的你讓我到哪兒去找水?&rdo;
&ldo;我知道還要你去找?&rdo;
丁鉤兒有些戀戀不捨地看她一眼,提著桶,撥開路邊柔軟的灌木,越過乾涸的平淺路溝,站在收割後的農田裡。這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那種一望無際的農田了‐‐那樣的農田也就是廣袤的原野‐‐由於逼近市郊,城市的胳膊或者手指已經伸到這裡,這裡一棟孤獨的小樓,那裡一根冒煙的煙囪,把農田分割得七零八碎。丁鉤兒站在那兒,心裡不免有幾分憂傷。後來他抬頭看到層層疊疊壓在西邊地平線上那些血紅的晚霞,便排除掉憂傷情緒,朝著那一片距己最近的、奇形怪狀的建築物大步奔去。
&ldo;望山跑死馬&rdo;,這話果然千真萬確。那片建築物沐浴著血紅晚霞看起來很近很近,走起來卻很遠很遠。一片片莊稼好像從天而降,插在他與建築物之間,阻撓著他走向幸福。在一片掰掉了棒子只剩下秸稈的玉米田裡,他大吃了一驚。
那時暮色已經十分濃重,猶如葡萄酒漿,玉米秸稈棵棵挺立,好像一群沉默的哨兵。丁鉤兒側著身體行走,但還是將那些懸掛在秸稈上的枯萎葉片碰得索羅羅地響。猛然間,一個高大的黑影子像從地下凸出來的怪物一樣,擋在丁鉤兒面前,嚇得這膽大如拳的偵察員渾身冰涼,頭髮梢子直豎起來,手臂下意識地揮舞鐵皮桶,想去打擊眼前的怪物。那怪物後退一步,甕聲甕氣地說:
&ldo;你打我幹什麼?&rdo;
偵察員定住神,才發現面前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從沉沉暮氣中閃爍出來的星光照耀著那人下巴上的濃密鬍鬚和頭上的蓬鬆亂發,輪廓模糊的臉膛上,有兩點綠幽幽的光亮。憑感覺丁鉤兒知道他衣衫襤褸、骨骼粗大,是個艱苦樸素、勤勞勇敢的好人。他的胸膛裡發出的呼吸聲重濁粗短,間雜著鐵鑼般的咳聲。
&ldo;你在這裡幹什麼?&rdo;丁鉤兒問。
&ldo;捉蟋蟀。&rdo;老人把手提的瓦罐往高處舉了舉,說。
&ldo;抓蟋蟀?&rdo;
&ldo;找蟋蟀。&rdo;
蟋蟀在瓦罐裡跳躍著,碰撞得罐壁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老人默默地站著,臉上那兩點綠光遊移不定,好像兩隻精疲力竭的螢火蟲。
&ldo;抓蟋蟀?&rdo;丁鉤兒問,&ldo;這裡興鬥蟋蟀嗎?&rdo;
&ldo;這裡不興鬥蟋蟀,這裡興吃蟋蟀。&rdo;老人緩緩地說著,轉過身去,向前挪兩步,無聲無息地跪在地上。玉米的葉片抖了幾下,便垂掛在他的頭顱與肩背上,使他變成一座墳丘。這時刻星光愈加燦爛了,一縷縷清涼的風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真格是來無影去無蹤神秘莫測。丁鉤兒感到肩背僵硬,心裡生出許多寒意。流螢如同夢幻,幽幽地飛行。一瞬間,蟋蟀的淒涼鳴叫聲竟然響徹天地,好像到處都是蟋蟀。丁鉤兒看到,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