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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教練抬腳往樓上房間走,邊走還不忘回頭看女生幾眼。
尹見素站得筆直,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沒事了。
等孫教練終於進了教室,她卸了力氣,左手撐著牆。一半沐在陽光下,一半籠在陰影裡。
顧慕塵抬起手,想扶著尹見素。
右手停留在離女生二十厘米時,動作被凜冽風聲定格。
背後那片流蘇樹好像也被凍到了。細碎的雪白小花,從枝頭一朵接一朵落下。悄無聲息地凋零著,像一場安靜的葬禮。
深深淺淺的綠葉與白花交織成一片,空氣裡的草木味戛然而止。
顧慕塵縮了縮手指,收回來,轉而彎腰,俯身問對方:「你經常低血糖昏迷?」
「這是第一次。」尹見素搖了搖頭:「之前頂多有過三回暫時性失明t 。」
看他皺著眉,尹見素試圖活躍一下氣氛,以活潑的腔調展開那天的回憶——
「第一次也是在夏天,八月十七號。最先出現反應的其實是耳朵。才跑完步,頭特別暈。周圍的聲音莫名變得很遠很遠,聽不清楚。然後才是眼睛——睜著眼,但什麼都看不到,黑漆漆一片,連光也沒有。」
「當時我還沒怎麼適應正常人的生活,也缺乏這些醫學常識,還以為自己要死了——雖然低血糖確實可能導致死亡。」
想起自己曾經的錯誤判斷,尹見素笑起來,眉眼彎彎。雙瞳裡掛起搖曳的燭火,亮盈盈一片。
「所以我就在原地坐下去了——其實我有點小潔癖。但當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就沒在乎這些了。」
尹見素的力氣又恢復了點兒,收了手,站直身子,繼續講下去。
「後來我又等了一會兒,眼睛逐漸能看到東西了。先是紫色調的,很模糊。過了一會兒,景色變成了黃色調的。」
說著,她從兜裡拿出面巾紙,擦了擦手:「又過了一會兒,視力就恢復正常了。然後,我想——原來我沒有死。」
講述這段經歷的時候,尹見素的臉上一直掛著笑。
她用無比輕鬆的口吻,和無比愉悅的表情,講著這樣一件嚴肅的事,彷彿在講什麼有趣的網路段子。
彷彿一直在等待一場盛大的死亡。等待山崩地裂,等待世界凋零,再毫不猶豫跟隨大地的碎片一同墜入深淵。
她的雙眼碎滿了夏日的燦爛驕陽,但內心卻是一個吞噬光芒的黑洞。
顧慕塵看著尹見素的笑顏,頭一回覺得刺眼。
一口氣鬱在胸口,越堆越厚,越堆越濃,像火山爆發前氣體蓄積的狀態。
他想質問對方,為什麼這麼冷漠?
為什麼所有事情都不在乎?
可他有什麼資格質問她?
他對於尹見素來講,不過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路過他,就像路過一片短暫的夏天。
短短駐足片刻,懶洋洋掀一下眼皮,清醒地遠觀。不會涉足,不會墜入。
這個認知一下就抽空了顧慕塵的惱意。
他哪是什麼威力巨大的火山?
分明是一個被繡花針連續紮了好幾個洞眼的氣球,一點點往外洩著氣。
顧慕塵今天的情緒,就像是安置在梧城三環路歡樂谷那條九百八十六米的過山車上,急轉彎多得數不清,忽上又忽下。
這一切的操縱者,全都是尹見素。
可操縱者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現在糾結的是——
「救護車到了,但我現在已經醒了。這算不算佔用醫療資源?」
顧慕塵聽見這個畫風180度大拐彎的問題,一時沒反應過來。
尹見素一改剛剛的明媚模樣,皺起眉,儼然一副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