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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見素點點頭,拿起旁邊裝傘的塑膠袋。
顧慕塵自然而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來。
指尖相觸時,涼意如春雨般蔓延而上,絲絲縷縷,扯得他眉頭一皺。
顧慕塵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感受了下:「怎麼這麼冰?」
……
他幹這種事情,怎麼越來越熟練了?
背後的芭蕉闊葉上聚了團雨珠,折射著淺淺的橘光,搖搖欲墜。
一陣涼風拂過,雨珠徹底脫離葉片,落在地上,發出「嗒」的一聲,與心跳聲重疊在一起。
尹見素被自己的心跳吵到無法思考,面部神經全方位癱瘓。
顧慕塵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臉紅得誇張了,只有燒紅的耳尖出賣了那一丟丟貓膩。
發覺尹見素的怔然,他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轉移視線,做賊心虛般回答自己剛剛的話:「煙城這邊的雨天確實挺冷的。」
隨後,他把尹見素的手圈在掌心,牽著她走在石板路上。
雨已經停歇了,但地面濕滑,顧慕塵的腳步放得很慢。鞋底踩在石板上的聲音被寂靜夜晚擴得響亮,同呼吸不謀而合。
源源不斷的溫度從手掌傳來,尹見素的指尖一點點暖起來。手裡像裝了捧冬日的板栗,又或者是剛出爐的烤紅薯。
萬物都變成綿軟軟的發熱體,在微涼的仲夏夜裡悄悄甦醒。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點。
心跳逐漸融化在昏暗天光中,被路過的風藏起來,挾裹著奔向沒有盡頭的遠方。
兩人並肩走在釅釅暮色中,頭頂是片打翻的墨汁,彷彿寫著許多首關於夏夜的詩——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尹見素在舌尖默唸著後半句詩,理智被風吹跑,轉而自己化作了風,年輕又肆意。
她抿了抿嘴,回握住顧慕塵的手,分享自己記起的片段。
「其實具體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就記得我特別討厭她。」
感受到手掌的力,顧慕塵揚起嘴角,下意識再緊了緊手。
隨後才偏頭,借著幽微夜色打量對方。似乎沒想到會從尹見素嘴裡聽到「討厭」這個字眼,前面還加上了「特別」這樣嚴重的修飾詞。
尹見素不以為然,隨口解釋:「她教我不許笑,不許哭,更不可以有情緒。」
「所以我那個時候也確實沒什麼情緒,唯一的討厭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其實沈懷瑜對她也算不上太糟糕,從來沒兇過她——從沒罵過她,也從沒打過她。在這一點上,沈懷瑜比大多數母親要好不少。
沈懷瑜還會從簡單的圖案卡片開始,培養尹見素的照相式記憶——哪怕背後是無止盡的幻視與噩夢。
沈懷瑜教給了女兒非常多的前沿知識,把尹見素培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天才——t 僅僅因為她對愚蠢深惡痛絕。
但後來,尹見素覺得,沈懷瑜可能只是單純享受擺弄人的快感,她喜歡把活生生的人變成嚴格遵照她指令的機械。這一點,從尹見素精確到分的生物鐘便可見一斑。
可即便如此,沈懷瑜看她的時候,還是哪哪兒都不順眼。
沈懷瑜嘴角總掛著嘲弄的笑,眼裡總寫著毫不掩飾的高高在上。她看尹見素,就像上帝俯視一隻螞蟻——上帝自然不會關心一隻螞蟻的死活。
尹見素的回憶實在很模糊,可沈懷瑜自上而下的俯視感,卻從頭至尾,貫穿了她的整個童年。
尹見素還意外記得某個相對清晰的場景。
是她關於哭泣的最初印象。
打疫苗的時候,周圍其他小孩都嚎啕大哭,撲在媽媽懷裡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