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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少年人輕輕應了聲,「往往,我要你記著今日,不要忘了,好不好。」
他慣來知道小姑娘的記憶很短,哪怕往常他傾盡心力捧著護著,說不準這隻小沒良心的轉頭又忘了,這都是常有的是,他習慣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心力,秦往往只需要記住一點點,不要忘記他,就已經是上天恩賜了。
至於旁的,只好等他再想出些哄小姑娘開心的法子,再繼續捧著供著,把這隻小東西腦海里屬於他的記憶再拉長些,一點一點拉長,最後也是一輩子。
「自然不會忘記呀。」秦晚妝反駁,她哼哼唧唧的,「我才不會忘呢,我這樣聰明,往常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說到半晌,秦晚妝陡然想起阿橋,乾巴巴扯了扯鶴聲的袖子,別彆扭扭道:「我、我知道啦,漂亮哥哥,我不會忘記噠,我一定好好記著。」
「記一輩子。」她又張開小手,搖頭晃腦的,說著說著又開心起來,尾音揚長,「記那麼久那麼久——」
鶴聲屈膝同小貓兒平視,透過指縫,小貓兒眉眼彎彎的,瞧著很開心,卻沒把眼睛睜開。
小姑娘不知道漂亮哥哥為什麼要捂她的眼睛,但她很乖巧,漂亮哥哥不讓她看,她就不看。
秦晚妝這會兒闔著眼,卷翹的長睫一顫一顫地,沾了點細碎的山茶,殷紅色,像胭脂,又像燒起的雲霞。
清瘦瓷白的指尖抹上長睫,鶴聲將最後一抹山茶抹盡了,輕輕笑出聲,遠處升起一絲薄薄的光亮,鶴聲微掀眼簾,才放下手,溫言細語:「好孩子,睜眼。」
小貓兒乖乖睜眼。
哎呀——
天亮了嗎。
不應當呀,她分明才出來沒多久呀。
奇奇怪怪。
秦晚妝踮起腳尖去望遠山微微掀起的光亮,嗓音軟綿綿的,乾巴巴道:「那裡好亮呀,是不是燒起來啦。」
鶴聲輕聲笑著,溫熱的氣流撲到小貓兒耳尖,秦晚妝耳朵紅紅的,她伸出小爪子撓了撓,扭過小腦袋,對上漂亮哥哥清清潤潤的眸子,輕輕撫了撫:「漂亮哥哥,我在問你呀。」
少年人低頭,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長髮,嗓音清清淡淡:「不曾燒起來。」
話音一落,天燈一盞一盞升起,輕飄飄的,順著風的方向往雲州城來,稠密的丹紅,從密密麻麻的小點,逐漸流成瑰麗的長河。
寂靜無聲的漫漫長夜裡,浮光萬千。
「往往,看天上。」他道。
天上——
天上有什麼呀。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抬起小腦袋,乍然清醒,她情不自禁睜大眼睛,眸子晶亮晶亮的,她抬起手,踮起腳尖,好像想抓住些什麼,五指一手,流了滿手的清輝碎影。
天燈呀。
那麼多天燈。
她站在青楓古樹下,一動不動瞧著遠處流動的綺麗長河,這是她在話本里都未曾見過的場面。
數千盞天燈浩浩蕩蕩,松脂燭火燃起來,順風晃蕩,照亮寂靜無聲的長夜。
時有些焦黃的紙屑順著風飄落下來,簌簌如雪,帶著點難以言說的神秘色彩,渾似千百年前流傳起的亙古傳說,恍然又若火海里燒起的經文。
虔誠又莊重,奇詭得驚心動魄。
鶴聲瞧著小貓兒怔忪的樣子,屈著膝,絳紅色長袍垂落在地上鋪開,他渾不在意,伸手撫了撫她的漂亮眸子,嗓音泠泠如碎玉:「往往歡喜嗎?」
「歡、歡喜呀。」
小姑娘磕磕巴巴的,答她漂亮哥哥的話,她此時還稍顯怔愣,又抬頭,去瞧瞧天上瑰麗長河,那河如綢緞般,柔柔軟軟的,平鋪數十里,像是把小貓兒的心都要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