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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很害羞,耳尖紅紅的,怯生生地接過秦晚妝遞給他的白粥,乖巧道:「謝謝姐姐。」
!!!
秦晚妝眼睛又亮了幾分。
軟軟的小爪子撓撓鶴聲的掌心,秦晚妝似乎很得意,漂亮的眸子如果能說話,這時一定在說:他又叫我姐姐呀。
小貓兒很高興,眉眼彎彎的,不知道從哪兒抓出一小袋果脯,這是方才從秦湫那兒順來的,小貓兒不愛喝藥,因而秦湫總隨身帶著些甜滋滋的果脯哄她。
秦晚妝給他分了一半,悄悄轉過身,同鶴聲輕聲說:「漂亮哥哥,我也是大人啦。」
嘿嘿。
小貓兒的眸子水汪汪的,似乎藏著春風草野,帶著萬物勃發的生機,她瞧起來實在很開心。
鶴聲茫然地眨眨眼前,輕輕嗯了聲。
鶴聲其實不大明白這些流民有什麼救的必要。
災難最能滋長罪惡,流亡路里的醃臢事他一件件都經歷遍了。
他知道原本良善的人逃命時會出賣兒女;原本的俠義之士會向同伴拔刀,只為了爭一塊沾了灰的燒餅;懦弱的人哭哭啼啼,等著貴人們憐憫,轉身又搶走孩子討來的吃食。
他的目光輕輕垂落在地上,街巷雜亂骯髒,汙水四溢,黑漆漆的老鼠縮在洞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無聲窺視著粥鋪,空氣裡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
那麼髒。
他想。
這隻被精心供奉在明淨高臺上,拿天上煙雲供養的小貓兒,為什麼會無所顧忌地走進來呢。
這是連他都厭惡的地方。
即使他曾經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在望不見光的深淵裡,苟延殘喘地活。
他不禁想。
曾經,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秦晚妝見著他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那是很遙遠的事了。
上一世,也是在這樣髒亂的街巷,天上卻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他坐在巷子盡頭幽深的角落裡,躲在裝滿臭魚爛蝦的籮筐堆後面,傷口處汩汩向外流著鮮血,殷紅的血打在水坑裡,濺起水花。
雨水順著長發滑落下來。
鶴聲闔著眼,倚著生滿青苔的老牆,緩慢喘息,每呼吸一次,後背都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感,尖銳的長刀劃上脊背,若非他避開要害,這時躺在這兒的就是一具屍體。
他連續躲了十多日,他太累了。
他覺得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不明白小六為什麼如此厭惡他,恨不得讓他去死,他在東宮時,曾經也盡力想做一個合格的長兄;他不明白貴妃娘娘為什麼不惜一切代價殺他,他曾經分明視她如親母;他更不明白父皇為什麼預設貴妃一黨刺殺他,甚至還願意派出自己的親信協助這些刺客,他先前竟還抱有一絲希望,覺得自己是父皇最寵愛的太子。
鶴聲靠著牆,眼前昏暗,耳邊響起劈里啪啦的吵鬧,一隻手惡狠狠抄起他身邊的包袱,衣衫襤褸的男人眯著眼睛,仔細清點包袱裡的銀兩。
那是他全身上下僅剩的銀兩。
男人似乎對裡面的銀子並不滿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孃的,晦氣。」
男人似乎還有別的同伴,那人猶豫道:「咱們把銀子都拿走,他會不會餓死啊?」
「死了就死了,本來就是賤命。」男人的語氣滿不在乎。
「死了剛好,省的麻煩。」
飄忽的聲音落在耳邊,鶴聲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雨水順著眉眼滴落下來,帶著血腥氣,落到唇邊。
他想。
算了吧,既然沒有人想讓他活下去,那他就去死吧。
活著太累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