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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冷靜一點。」
溫柔又深情的呼喚撲向他的雙耳。至於這一聲呼喚由怎麼樣具體的深情構成,芥川龍之介並不明白,然而其一旦入耳便不絕縈迴,令他寒顫連連惶惑不已,彷彿自己也是下一秒就會被尖頭的樹木貫穿心臟切開胸膛的人,只能不聽控制地打著顫,嘴唇劇烈翕動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只能從喉口扯出零零碎碎的嗚咽。
「小銀,你在哪兒……」
「傻瓜,我怎麼會離開呢?你這是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那穿透了小銀肚皮和胸膛的滿是血漿的樹尖、暴露在空氣中的蠕動的屍肉與內臟、在小銀的屍體上不斷冒出的骯髒血泡、外翻的脊骨與因死前未瞑目而沒有閉上的眼皮,還有當著他的面推了小銀一把造成這一切的太宰治,旁觀著小銀的死亡的太宰治,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痛死也沒有伸出援手的太宰治。
「我的……我的……」
「這麼大了還會做噩夢嗎?沒事,別怕了,別哭了,我不會離開的。」
還是剛才那股溫柔又深情的呼喚,再次向他的耳邊吹來,恍如一陣曼妙聲色的芳香撲向芥川龍之介的雙耳。其動聽與真情無需質疑,極其溫柔地在他的耳廓邊縈迴,在每一寸耳骨與耳紋的間隙裡留下無形的烙印,颳起他的傷感與眷戀。這般強烈的感情的波浪尾隨著他的靈魂追逐上來,令他不得不於這般溫暖的波浪中服軟著鬆開了緊皺的眉眼,睜開了瞳眸。
他在睜開瞳眸之後看見了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紫色眼睛。那紫色的眼睛中映倒出了他的身影,複雜繁麗的瞳紋無聲無息地變化。
「我的妹妹被殺了!我唯一的家人不在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他衝著這雙眼睛的主人哭叫著,泣聲消罄之後餘下的只有淚水無力滑落叩響的最後一聲哀慼。那雙紫色眼睛靜靜地維持著令人動容的溫柔,留下裊裊情韻種入了他那脆弱的心律裡。
「傻孩子,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只是做夢了。你睡著了,果戈裡把你背到這裡來的,你都忘了嗎?妹妹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就死了。」紫色眼睛的主人用一種如是如來和坦誠付意一起砌合的優美音調驅趕走了芥川龍之介的恐懼。
「費佳?」他看見了紫色的眼睛,看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看見了窗外運轉如舊的淡色長空,「這裡是哪兒?」
「一切都過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溫柔地撩開他凌亂的黑髮,「痛苦經歷過一次就夠了。」
「不是的,不是的,剛才我真的……」芥川還沒有從噩夢中緩過來,依舊緊抓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衣領不放,支支吾吾地哭喊著,「那是現在世上唯一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了,真真正正有血緣關係的,從出生開始就一直陪伴著……」
「嗯。」
「而且我還夢見自己被活生生痛死了,血都全部流光了。」
「嗯。」
陀思妥耶夫斯基略帶顫抖的五指掠過他的小耳,用溫熱的手掌去反覆摩挲他的臉頰,似乎想將掌心中緊握著的某種東西透過肌膚種入他正痙攣著的身軀中,並深深嵌入骨髓。陀思妥耶夫斯基妥耶夫斯基的手心與目光彷彿浮出了一種堪稱太古岩石的神秘火花,送來一種從骨質表層直染到左心房的溫暖。
芥川龍之介終於冷靜下來了。他抓住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抓住了溫暖。
「只是夢吧?」
「只是夢而已。」
「那……果戈里人呢?」
「他回司法省了。他現在的身份是司法省斗南的秘書,目標就是把上司幹倒然後攀升上去,不能時時刻刻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
「我們現在在哪裡?」
「秘,密,基,地。」
說到這兒,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了一個有點孩子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