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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會覺得悵然,因為是我自己故意讓他忘記我的,而他真的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我們三人一起住在上南山上,師父其實很少管我,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師兄在帶著我長大。
我的拳腳功夫是師兄教的,陣法符咒也是師兄教的,琴棋書畫和掏鳥摸魚,都是他教的。
練兵器的時候師兄總是喜歡讓我使長劍,他說那是最配得上我這個人的兵器,但其實我最喜歡用短劍。因為他用了長刀氣勢強大,而短劍則利落輕巧,這會讓我覺得自己能與他完美配合,且一切盡在我掌握。
是,我很享受,也很迷戀那種面上悠閒,但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強大感覺。
浸泡在自己的想像中,和有師兄的陪伴都讓我覺得快樂。
一切的快樂終止在十二歲那一年。
有一天我誤入了上南山的禁地,闖進了其中的一個山洞,我在裡面見到了一副透明棺槨,棺裡躺著一個絕美的女子。正當我看她看得入了迷時,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我,我驚訝地發現自己是認識她的。
當天晚上我梳洗時在水中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長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驚動師父,也沒有去找師兄,雖然我迫切地想將心裡的一切興奮、感動和害怕都告訴他。
就在第二天,師兄下山了。
當年師父還有另一重身份,他是人間秋水臺的臺主,聽聞秋水臺在靈修中很有影響力。這一年是靈能界的秋季盛會,他要去主持大局,雖然不用露面,但還是要出現的。
我從小到大幾乎不會求人,但是知道師兄會出現在盛會上之後,我央求著師父帶我下了山。
在那裡我見到了一個人,他們說他是靈能界莫家的小公子,那小公子雖然還沒有長開,可我已經看出來,他的五官幾乎長得跟山洞裡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他有一雙和我一樣的眼睛。
在這之後的好多年,師兄很少回上南山,聽師父說他是世間唯一的司鏡使,肩負著很重的責任,守護靈能界,同時也守護我們的責任。
我心想那很好啊,他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司鏡使,我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方一月,他是我獨一無二的師兄。
那很好啊。
靈能界盛會之後的七年,我一直待在上南山,一步都沒有離開過。有時候我會偷偷跑去山洞看那女人,但是再沒有看見她睜開過眼睛,於是我不由得懷疑那根本就是我的錯覺。
終於有一天,師父逮住了正從山洞中出來的我,我惴惴不安著,可是他竟然沒有責怪我,他還告訴我,棺中躺著的是一隻夜妖,而這夜妖,是我的母親。
我是母親死了之後才生下來的孩子。
方是她的姓,一月是她死之前留給我的名字。
留給我這名字是因為她有一個夢想,夢想帶著她的孩子和丈夫一起生活在一處誰也找不到的山上,這樣一來我們在山上住一個月,已經是彼此心裡和凡間的千年萬年。
可是她沒有這個機會。
她死得極其慘烈,當時還懷著身孕。
所以我是一個和著血出生的孩子,我的出生,本就跟這個世界不相適應。
&ldo;父親是誰啊?&rdo;我問。
師父說:&ldo;是為師的師兄。&rdo;
&ldo;名字是我一個人的嗎?&rdo;我問師父。
師父搖搖頭。
我又問:&ldo;師兄知道這件事嗎?&rdo;
師父又搖搖頭。
這一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但是師兄沒有在山上,也許是在哪處溫柔鄉裡吧,我猜。
也是那一天,我養的一隻蜃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