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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面面相覷,在宣闊寂靜的殿宇裡呆滯片刻,各自默默離去。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崔元熙。
他跟在姜姮身後,穿過蜿蜒的鵝石小徑,拂花逐柳,在小潭邊停下。
潭水倒映月光,瀲灩浮澤,像破碎的水晶。
崔元熙手握摺扇,吟吟笑道:「何必呢?攝政王殿下的好日子,何必趕在這時候觸他的黴頭?」
姜姮面對靜潭月色,蓊鬱草木,十分痛快地想,她就是要在這一天揭他的傷疤,就是要讓那些他急於擺脫的往事跗骨隨行。
他憑什麼高興?憑什麼萬事圓滿,心願得償?
出過氣,到口的話卻成了:「我若不這樣,崔學士怎麼有機會尾隨孤身的我到這裡呢?」
崔元熙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讚嘆:「王妃冰雪聰明,慣會刀尖起舞,兵行險招啊。」
姜姮沒有興味與這善談的人費唇舌,些許不耐煩地道:「有話快說,等他反應過來,便很難再找到機會了。」
崔元熙斂卻笑,溫儒俊雅若青松的面上浮起幾分凝色,他緩緩道:「襄邑有五萬駐軍,看上去堅牢不可破,但是,若能拿到駐軍佈防圖,一切就仍有轉圜餘地。」
他用詞輕描淡寫,卻讓姜姮心中一凜:「轉圜餘地?」
「我此番奉旨來襄邑,一為代天子冊封靖穆王為攝政王;二為把他永遠留在這裡。」
姜姮回頭看他,他眉間浮掠起淡而涼的笑:「此時不正是驕兵易敗的好時機嗎?他以為塵埃落定,他以為他什麼都得到了,便讓他和他的美夢一同永遠留在襄邑吧。」
姜姮竭力隱忍,可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
嘲諷的笑。
她以為崔元熙是個城府幽深的人,沒想到,竟如此天真。
若梁瀟這麼容易對付,怎會任他走至今日?
崔元熙耐心等她笑完,道:「王妃定是在心裡嘲諷崔某吧,以為崔某想靠三寸不爛之舌,來一出空手套白狼,哄騙您替我偷駐軍佈防圖?您多心了,佈防圖我已經到手了。」
此言一出,倒令姜姮收起鄙薄,重視崔元熙這個人。
他拿到了駐軍佈防圖?
以梁瀟如此多疑的性格,這等機要非心腹要臣不可沾手,被他拿到了,也就是說他在梁瀟的身邊佈下了暗樁。
姜姮沉默凝思,崔元熙慢條斯理地說:「看,我有內線,有佈防圖,若是再有王妃襄助,誰又能說我一定勝不了他?」
他這個人,不可信。
姜姮來時就琢磨過,若要合作,就必須把自己擺在絕對安全的位置,不能全信他,更不能泥足深陷任他拿捏,他們要廝殺要奪權都隨他們,她只想要徹底的自由,事了拂衣去,絕不摻和過深。
她理順思路,腦海中卻迴蕩起剛才崔元熙說過的那句話——
「把他永遠留在襄邑。」
她想起了那顆龜息丸,如果梁瀟真死了呢?就沒有人會去追究她是真死還是假死,她可以憑藉假死丸徹底從王妃的樊籠裡脫身,從此天高水闊,過她想過的日子。
第41章 (2更) 你認錯,向我道歉,我……
姜姮回到寢閣時, 並不見梁瀟。
她懶得管他去哪裡睡,照常沐浴更衣,躺在榻上回想今日發生的所有事, 耐心細緻地為每一樁事編了個藉口。
她沒那麼天真,奢望真能在梁瀟眼皮底下瞞天過海。
想了大半夜,睏倦上來,迷寐半醒的時候,依稀聽見窗外有落花的聲音,她稀里糊塗地想,原來春天已至。
歲月如流水,就算拼命合攏手掌掬捧,也總會從指縫間流失。
所以, 她要用力把握自己的人生,不再讓歲月虛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