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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斬截響起,如靜寂的林子裡半空飛出一隻雲雀,歌聲嘹亮,剎那撕破日光。
未殊的心竟是一顫,而後,便見到阿苦自垂花門中走了出來。
她散著一頭墨玉般的長髮,沒有揹包袱,衣裳仍是昨日的那件,被風日展得半乾,碧色變作了淺青,將她的容色襯得愈加蒼白,一雙眸子像是深陷下去的,卻又愈加燦燦然放出光來。
可是她這光亮,卻沒有投注給他。
他緊緊地盯著她,盯著她走出來了,走過來了,然後,竟要與他擦肩而過了。
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她低頭,看著他的衣袖披落,露出修長的指節,緊緊地扣住了她。她微微皺了皺眉。
這表情像一根刺扎進他心裡,扎得他倏地一痛,手勁便鬆了。
「你……」有太多話想問,一齊堵住喉嚨,反而問不出口。他被宮裡的車虛晃一道直接帶回了司天臺,他何嘗不知道阿苦在琳琅殿裡的處境?可是她為什麼不說,一聲不吭地便走?
她一向都那樣不留情面,那樣折騰撒潑的。可她今日卻這樣靜,靜裡是一種鄙夷,她甚至已懶得再與他說話了。
她繼續往前走。昂達尼剌也沒有攔她。未殊轉了個身,又跟了上去。
午後的陽光令人眩暈。師徒倆一前一後沿著牆根走,十五宅高高低低的屋簷下,兩人的陰影似在互相追逐。她不回頭地走,他也就不回頭地跟隨,誰都沒有辨別方向,只感覺到耳邊人聲漸響,似乎是從鬼域闖進了人間。
無妄在身後擔憂地提醒:「公子,這是往南走……那邊人雜。」
前方的女孩突然停了。她微側過身,從未殊的角度只能看見她冷峭地微勾的唇角,日光之下,那近乎透明的蔑視神情。
「貴人請留步。」她說。
未殊對無妄道:「你回去。」
「公子……」
「回去。」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無妄只好走了。而阿苦已再度舉步,未殊逕自追了上去,一手去抓她的手,她拼命地掙,他不肯放開,兩人就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起來。
這已是鬧市之中,春寒被人語煨成一片暖融融,街邊擺攤子的、玩雜耍的、閒著沒事幹的,都看見這兩個衣冠楚楚的男女互相掙揣,像兩隻亮出爪子的貓,就算傷不到人,也一定要揮舞一番。
「啪!」
阿苦終於打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極其清脆有力,立刻就在他那被寒風凍成雪白的臉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打完之後,她自己的手都痛了,他的肌膚那麼冷,卻那麼令人留戀,她如果不用打的,她只會陷溺下去。她揉著手腕瞪著他,像一隻得理不饒人的小獸,眼圈通紅,偏偏嘴角還掛著冷笑。
他停了手,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雙眸如淵。
「你把我送給皇帝。」她怒極反笑,風將她的長髮都吹起來,她的表情就此隱在了暮色之中,「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我沒有把你送給皇帝。」他安靜地說,「往後也不會。」
她仍是笑,「我說我要見你,你卻不肯見。」
他的瞳孔微微張大,她看見自己的影像在其中模糊。「我不知道你要見我。」他頓了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
她轉身繼續走。斜日西沉,她漫無目的自高高低低的店幡下走過,旗亭上響了二道鼓,有不識相的上來招徠:「姑娘餓不餓?要不要上咱們家吃點小菜……」
她問:「有酒嗎?」
小二滿臉堆了笑:「有哇,當然有,有陳年的花雕,還有冬天裡埋的桂花釀……」
一壇老酒,開啟便聞見極濃烈的香,足能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