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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殿內就傳來一聲碎瓷的聲音,接著是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這什麼茶,想燙死本宮啊。」
劉憲往前走了幾步,離那殿門遠些。
「官家如今依仗她的父兄,你們盡心就行,氣都收著,總不會出差錯。我去裡面看看。」
福寧宮的內庭修的十分有禪意,一行清白枝幹的柏樹靠著青牆,中有一方臺,臺上種著一株巨冠的鳳凰花樹。樹正對著的是一道鏤空的雕麒麟石頭屏風。這塊屏風是用整塊的大理石雕刻的,顏色青黑色,沉靜又寂寞。
一陣風過,雪又紛揚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整座大陳宮原本十分熱鬧,各處都已經張燈結彩,煮熱氣騰騰的香茶,可就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這幾場雪的寒氣兒。
內庭此時果真沒有人伺候。魏釗一個人座在廊下的禪椅上看雪。
他面前的雪地十分乾淨,平滑地鋪滿一點,上面甚至連一個鳥的腳印都沒有。
魏釗身上裹著一件黑色的熊皮裘子,頭上冠頂已經謝了,他的頭半仰著,手上捏著一塊咬了一口的豆黃兒。
身旁的小紅木案上,還擱著一盤豆黃兒,已經所剩不多了。
兄弟之間,連口舌上的喜好都是一樣的,如今,連口腹的緣分都相差不多,他在風雪裡吃了一肚子的街頭餛飩,做弟弟的又在這冷寂的地方嚼這民間糕餅兒。
劉憲突然有些想笑了。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細品這其中微妙的滋味,就聽外頭伺候的珠靈道:「夫人,您可回來了。」
魏釗的肩頭稍稍一動,卻並沒有回頭,也沒有起身。
只是極快得將手中的豆黃兒塞入口中。甚至哽地嗆住了。
殷繡提了燈進來。雪簌簌地在大理石屏風前落下,那屏風此時如同一個別有深意舞戲臺子,正以樸樹之態,等待著紅顏。
殷繡是從屏風後面轉進來的。
一手提著宮燈,一手撐著劉憲留給她的那把紫柱柄的傘。
聽到魏釗的咳嗆聲,忙擱了宮燈放了傘地過去,倒了一杯茶正要遞給他,又發現是冷的,急急地嘆了一聲,對外道:「還不快去添熱水來。」
魏釗卻沒有理會她,從她手中奪過那杯冷茶,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終於將嗓子眼兒裡的甜粉兒子壓了下去。
珠靈端來燙茶,見已然了了,也就放下茶水轉出去。殷繡蹲下身子,遞上自己的絹怕,魏釗接過來,順手卻幫她去拍肩上的雪。
他還有些未緩過氣兒來,時不時地還嗽幾聲,又怕度了氣與她,頭便偏向了一旁。
殷繡低頭去看那盤兒豆黃兒。
「前幾日做的了,您今日怎麼拿出來吃。」
魏釗沒有說話,坐上君王的位置以後,他有些話好像不那麼說得出口了,其實他很想說,只是話到嘴邊,又會被某種莫名的力量堵回去。就好像他不是那麼願意讓殷繡看見自己一個吃這盤放了好幾日的豆黃兒。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吃。他心裡明明有一種愧疚和恐懼,但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殷繡半蹲在他面前,那張清秀的臉被雪映得十分清晰。
「你……去哪兒了。」
半天,憋出這樣一句話來,魏釗也彆扭地厲害。
「去看周太后了。她不大好,好像哭過了,精神也不大濟。不知道您和娘娘之間是怎麼了,您要不下個軟話,接娘娘回來?」
魏釗將她扶起來,讓她在身邊坐下。
「我對你……都很久沒下過軟話了,今兒這種時候,我都沒說出口。」
殷繡低頭,淡淡地笑了笑,「這句,不就是軟話嗎?」
「我對殷茹……」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