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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人一般都活不久,所以他快死了。」池時頭也沒有抬,繼續咬了一口糖油粑粑。
「周公子病得很重麼?」
「不知道,我是仵作,只看死人,看不了活人。」
一直之下,萬人之上的楚王,當真就是熱心腸的好人麼?
池時哼了一聲,摸了摸兜裡的金元寶,「散財童子,也算是個好人吧。」
……
官道上,一個黑漆漆的棺材,不是,一輛黑漆漆的馬車,飛快的奔跑著。
周羨扭過頭去,看著一旁熟睡的池時,從懷中摸了摸,摸出了那截玉鐲碎片。從他們離開阮家莊,已經過去好幾日了。
越往北去,這天氣便越發的寒冷起來,不過好在,雨水也少了許多。
他不記得,他阿孃是否曾經有過一個這樣的鐲子。在他懂事的時候,阿孃便已經去世了。他也曾經問過皇兄,「為什麼他們都有母妃,有娘,而我沒有。」
「為什麼張皇后不是我娘,我還要喚她阿孃?」
就像關曳問毛萍一樣。
不過,他比關曳要幸運得多。
哥哥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抱著他哭。在書庫狹小的一角里,那裡黑漆漆的,人的手臂都沒有辦法完全撐開的地方,一仰起頭,便能放在那一塊兒的本草綱目。
哥哥雖然是太子,可他看得最多的書,不是治國要義,而是本草綱目。
於是周羨又問了,他從小就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總是有問不完的話,總是想要知道得更多更多。
「哥哥,他們都說,阿孃性子暴虐,比張皇后差得遠了。張皇后會摸我的頭,給我吃好吃的蒸乳酪,阿孃也會嗎?」
哥哥身子一顫,「有一句話,便是你死了,你也得給我牢牢的記住了。阿孃是這個世上,待我們最好的人,沒有人比她更好了。」
「我們身在宮中,每一個出現的人,讓你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別有用心。阿孃不是不好,她只是後來,生病了。」
再後來,他們就很少去那個地方了。
因為有一回,他發現在那裡的本草綱目,不見了。換成了哥哥從未見過的書。
再後來有一天,他們又回到了那裡,這次還是在他在問話,他說,「哥哥,我們交換吧。」
……
周羨收回了思緒,他的喉嚨,又有些癢了起來,他從懷中摸了摸,摸出了兩個小瓶子裡。這都是池時給他的,有一個是在麵攤上給他的秋梨糖。
另外一個,是池時很捨不得的,調理身體的藥。
他想了想,開啟了秋梨糖,拿了一顆,塞進了自己的口中。冰冰涼涼的感覺,讓他一下子,舒服了起來。
他將那些東西,連同那一截碎鐲子,都收了起來。
側過身去,一眼就瞧見了躺得四仰八叉的骷髏兄。
周羨的眉頭挑了挑,人真是可怕的動物,他竟然已經習慣了跟一具骷髏共享一榻了。
透過骷髏兄詭異的身體,他能夠看見,池時熟睡的臉,鼓鼓的,嘴邊還有可疑的亮晶晶的東西,像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池時砸吧了一下嘴,一個翻身,摟住了骷髏兄。
周羨無語的翻過身去,面對著馬車壁,嘆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將池時從佑海帶出來,到底是好是壞。
他只知道,離京城裡雞飛狗跳,離他皇兄暴跳如雷,離那些老頭子們,嗚呼哀哉的請太醫,已經不遠了。
畢竟,這個人,能把活人氣死,能把死人給氣活了。
「你挪一挪,你的屁股壓到虛目的腿了!」
你看!周羨挪了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