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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夢裡掉出來,然後又掉進另一個夢裡。
不管是溫言細語的父母、吵吵鬧鬧的弟弟,還是眼前神色專注的晏行川,他們都只是一場陸知序臆想出來的美夢。
而夢的歸處,還是一片不見天日的荒原。
陸知序抬起眼睛——眼前的晏行川眉目鋒銳,目光如漆,認真凝視別人時,潑墨般的眼尾下會帶出一點驚心動魄的專注,就好像天地萬物都在一瞬間靜止了,他眼裡只有他注視的那個人。
這太像一場夢了,陸知序的眼皮掀了一下,默默想。
陸知序的自以為是隻持續了兩秒。
第三秒,晏行川就在陸知序過分怔愣的目光皺了皺眉,他再次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說:「是不是還難受?那我叫醫生再過來一趟。」
一面說,他一面還拿出了手機。
語氣過分鮮活,表現過分真實。
陸知序一怔,片刻後才忽然想起,回家之前,她已經把公寓的備用鑰匙給晏行川了。
床邊,晏行川撥通電話,輕輕說了一句「餵」。
陸知序吸了口氣,在反應過來的瞬間直接抬手按住了晏行川的手腕,輕輕道:「我沒事。」
陸知序的燒還沒完全退,因此掌心格外灼熱,晏行川猶豫了一下,跟那邊的醫生說了幾句陸知序這會兒的具體狀況,才抬手掛了電話。
打電話時,晏行川的聲音很輕,眉頭卻始終皺著。
陸知序盯著晏行川看了兩眼,將按在他手腕上的手移到他眉間,慢慢揉散了他皺起的眉,說:「不要不高興。」
晏行川握住她的手放回被子裡,聲音很輕:「怎麼生病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是個問句。
卻又不像問句。
某個瞬間,陸知序清晰聽出了這句話裡的委屈。
晏行川的神色和語氣都彷彿在問,我就這麼不值得託付嗎?
陸知序被他握住的手背一僵。
片刻後,晏行川才慢慢垂下了眼,低聲說:「你已經睡了四個多小時了,我剛到的時候,你正燒得厲害,半張臉都是紅的,我當時很害怕——張醫生來看過你以後,還問我,知不知道高燒是會把人燒壞的?」
「知知——」晏行川的聲音悶悶的,語氣卻格外認真,他死死盯著陸知序:「你知不知道,高燒是會把人燒壞的。」
感冒和發燒的那個人是陸知序,然而晏行川開口的瞬間,陸知序卻覺得,就嗓子的幹啞程度而言,病了的人更像晏行川。
晏行川低頭湊近她,像是咬牙切齒,又像是無可奈何。
他說:「要是我不過來……」
他沒把話說全,陸知序卻聽出了他話裡的未盡之意。
——要是我不過來,你該怎麼辦呢?
四個小時前,晏行川來公寓找陸知序,本是想跟她一起去學校,卻沒料到,會在大門半開的臥室裡看見高燒不起的陸知序。
病中的陸知序嘴唇乾裂,臉頰通紅,整個人蜷在被子裡時,像一株因缺水而致乾涸的植物,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晏行川連心跳都險些停了一下,好半天才抖著手摸出手機給醫生打電話,然後又翻箱倒櫃地找酒精出來給她降體溫。
醫生在公寓裡待了一個半小時,等到陸知序體溫穩定以後,才開了藥離開。
醫生走後,晏行川就一個人坐在床邊守著陸知序。
他看著病中的,十七歲的陸知序,忽然有種她是件易碎瓷器的錯覺。
臉色那樣白,就連在夢裡都緊緊皺著眉,彷彿從沒有睡安穩過。一雙手使勁在虛空中亂抓,好像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從掌心溜走了,因此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惶恐不安。
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