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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白色的工作服,靜靜地站在那裡,金色日光穿過他身後走廊另一側的窗戶,落在他的銀髮上。
審訊室裡一片寂靜,剛才還有人跑過的長廊在瞬間沒了聲響,所有的聲音都好似被一頭怪物吞噬。
時光在這一刻被停住。
他與他只有一步之遠,卻又隔著千山萬水重重歲月。
好像上次見到他,還在在那片灰暗的松林中,他的子彈擦過他的手臂,黑色的土地轉眼間就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天地間只剩下黑白兩色,直到他的傷口滲出鮮紅的血,那血蔓延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然後在剎那之間覆蓋了江羿的整個世界。
現在,他看見他。
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季時卿在江羿的對面坐下,無聲地看他。
江羿未曾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重逢,他其實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與他說,然上天似乎在這一刻收回了他語言的能力的,他幾度開口,又幾度失聲。
時間流逝,審問室的門再次被人推開,陸以衡走進來,把鑑定書送到季時卿的手上,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看了江羿一眼。
陸以衡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真的會是季時卿的父親。
季時卿將手中的鑑定書翻開,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他從進了審問室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他終於開口,他向江羿問道:「您叫什麼名字?」
江羿抬起頭,對上那雙灰色的眼睛,恍惚間他好像又看到前世,他死去的妻子也在這裡默默注視著自己,他沉默良久。
「季維川,」他說,「我叫季維川。」
這是被丟棄了十幾年的名字。
他無法在他的面前繼續欺騙他。
「卿卿。」他叫道,眼眶一瞬間濕潤。
他曾以為,以後他的卿卿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厲害的機甲大師,小遠會接手季家的這些產業,而小昱那時還太小,不過日後長大了至少會是一個很帥氣的男孩。
他當年設想好的一切,在那場意外發生後,開始不受控制地走向另外一條軌道。
他的星星,終究是沒能送給他。
第66章
季時卿看著眼前這張並不熟悉的面孔,他知道他現在應該回應他,只是又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爸爸?父親?或者別的什麼。
對面的江羿彷彿一眼就能看穿季時卿的為難,他開口對季時卿說:「沒關係,我們就當是重新認識了。」
季時卿抿著唇,心中默默嘆了一聲,他過了今年就三十一了,倒也沒必要做出那些矯情的樣子,如今他們的父親能夠回來,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想來這些年他過得應該也不容易。季時卿微微平復了心情,他叫道:「爸爸。」
這一聲爸爸彷彿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跨越了無法迴轉的時間,彷彿是十四歲的季時卿坐在他的面前,時光定格在這裡,一切不幸都還沒有發生。
江羿張開唇,嘴唇微微顫抖,他的喉嚨裡塞滿了苦澀的石頭,眼睛中蓄滿淚水,他又叫了一聲卿卿,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然而江羿卻依舊好像可以看到那顆銀色的子彈穿透季時卿的胸膛,他倒在白色的玫瑰叢中,從他胸口溢位的鮮血把這些玫瑰染得鮮紅。
那一槍,成為他永生永世都洗脫不了的罪孽。
散發著過期啤酒味道的麥克西醇編織成他掙脫不開的夢魘。
江羿怔怔看著季時卿,無聲流淚。
一號不知從哪裡拿來一盒紙巾貼心地送到季時卿的手上,季時卿又將紙巾送到了江羿的手邊。
江羿扯出幾張紙巾將自己臉上的淚水擦乾,他知道自己不該在卿卿的面前如此失態,可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落下來。